沈昭咬着牙,手腕暗暗用力,试图挣脱束缚,但那牛筋绳实在太过牢固,勒得他手腕生疼,却纹丝不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昭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萧景珩抬起眼,看着沈昭因用力而涨红的脸,以及手腕处越发明显的勒痕,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说过,想和将军‘推心置腹’。”萧景珩放下卷宗,缓步走到沈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将军似乎总对我心存戒备,不肯以诚相待。或许,换种方式,能让将军更‘放松’一些?”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划过沈昭紧绷的手臂肌肉,那触感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意味。
“人在京城,身不由己。”萧景珩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某种蛊惑,“有时候,适当的柔软,才能保全自身,以及……你身后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拿起刚才那本账册,重新坐回书案后,仿佛真的只是要继续讨论公事。
内室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以及沈昭压抑着的粗重呼吸。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舱门被打开时,沈昭依然保持着被反绑的姿势,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疲惫和隐忍。手腕处的红肿更加明显。
萧景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官服。他没有看沈昭,径直走到榻前,解开了那根束缚了他一夜的牛筋绳。
绳索离体的瞬间,沈昭立刻活动着麻木的手腕,血液重新流通带来的刺痛感让他皱紧了眉头。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萧景珩。
“沈将军,该更衣准备入宫了。”萧景珩将官服放在榻上,语气平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沈昭沉默地接过官服,动作僵硬地穿戴起来。手腕处的勒痕在深色的朝服袖口下若隐若现。他能感觉到萧景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船舱,码头上早已备好了马车。一路无言,抵达宫门外。
等待觐见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萧景珩和沈昭并肩而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一个是被废太子后风头正劲的靖王世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北境少将军,这两个素来没什么交集的人一同回京,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
沈昭一身笔挺的二品武将朝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的冷峻比往日更甚。萧景珩则是一袭亲王朝服,玉带金冠,俊美无俦,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周围的官员点头致意,显得游刃有余。
“宣,靖王世子萧景珩,镇北将军府少将军沈昭,觐见”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冠,随着引导太监,一同步入金銮殿。
大殿之上,庄严肃穆。皇帝赵乾端坐龙椅,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太子赵瑞侍立在侧,脸色有些阴沉。靖王则站在宗室之首,神情淡然。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沈昭和萧景珩上前行礼。
“臣萧景珩,臣沈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陛下。”
“萧爱卿,沈爱卿,北境赈灾事宜,办得如何了?”皇帝开口问道。
萧景珩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北境雪灾严重,幸得沈将军调度有方,及时赈济,灾情已初步得到控制。臣与沈将军奉旨追查赈灾粮草被劫一案,亦有所获,相关证物人犯已带回京城,请陛下明断。”
他说着,呈上奏章。
内侍接过奏章,呈递给皇帝。
皇帝翻看了几页,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御史台一名官员,张御史出列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此人正是太子一党的心腹。
“讲。”
“陛下,北境灾情惨重,饿殍遍野,皆因赈灾不力所致!沈昭身为北境守将,奉旨督办赈灾事宜,却敷衍塞责,致使大量粮草无故失踪,恐有监守自盗之嫌!请陛下降旨,彻查沈昭失职渎罪之责!”张御史言辞激烈,矛头直指沈昭。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昭身上。
沈昭脸色一沉,正要出列辩驳,却被萧景珩暗中以眼神制止。
沈昭强压下怒火,冷声道:“张大人此言差矣!北境灾情虽重,末将与麾下将士日夜奔忙,竭力赈济,何来敷衍塞责之说?至于粮草失踪,乃有奸人暗中作祟,末将亦是受害者,正全力追查,何来监守自盗?”
“哼!说得轻巧!”另一名太子党的官员,户部侍郎周显也正是被萧景珩初步查到的涉案人员立刻跳出来帮腔:“粮草在沈将军辖区内失踪,沈将军难辞其咎!若非有人里应外合,数万石粮草岂会凭空消失?我看分明是沈将军拥兵自重,与地方贪官勾结,中饱私囊!”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沈昭气得浑身发抖,他一生戎马,最重名节,岂容他人如此污蔑?
“你血口喷人!”沈昭怒喝道。
“肃静!”龙椅上的皇帝沉声喝止,“沈昭,你可有证据自辩?”
沈昭一时语塞。粮草确实是在他的辖区失踪,虽然他已查到些线索,但尚未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无法彻底洗脱嫌疑。
就在沈昭陷入困境之时,萧景珩从容出列。
“陛下,此事疑点颇多,断不可仅凭猜测便定罪。”萧景珩声音清晰,响彻大殿,“臣与沈将军连日追查,已掌握部分证据,证明确有地方官员与不明势力相互勾结,盗窃粮草,意图嫁祸沈将军。”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几份口供和账册,“此乃从查获的窝点搜出的部分账目,以及几名被擒人犯的口供。账目显示,有大笔款项流向不明,绝非正常赈灾开支。而人犯供述,他们受人指使,刻意在沈将军巡视防区时动手,制造混乱,并将部分线索引向沈将军的部下。”
萧景珩将证据呈上。
周显脸色微变,眼神有些慌乱。
萧景珩继续说道:“臣以为,此案背后极可能有更大的阴谋。贼人不仅盗窃粮草,更意图构陷朝廷重将,挑拨军民关系,动摇北境边防。其心可诛!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真凶,还沈将军一个清白!”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出了案件的严重性,将责任从沈昭个人失职引向了“不明势力的阴谋”,又提出了合理的解决方案,将皮球踢给了司法机构,同时还隐晦地抬高了沈昭的地位,暗示动沈昭就是动摇国本。
太子赵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没想到萧景珩如此难缠,几句话就将局势扭转。
皇帝看着手中的证据,又看看下面神色各异的臣子,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