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A乐!”这时,苏晋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怒喝。
竟是朱南羡议事时听到吵闹之音,从公堂里出来了。
一众人等见了他忙不迭跪地参拜。
朱南羡道:“众爱卿平身。”面如寒霜地看着朱?A乐。
朱?A乐见他这副神色,心里头不由地微微发颤,近乎乞求地小声唤道:“十三表哥。”
“你喊朕什么?”
“陛、陛下。”她叩下首。
朱南羡这才环视周遭,目光落在苏晋脚边的短匕,声色一寒:“怎么回事?”
兵部一名小吏道:“回陛下,陛下明日出征,今两位太妃娘娘率众女眷于佛堂为陛下祈福,?A乐郡主趁此时机,离开后宫,跪来兵部求见陛下,愿为其父朱荀喊冤。后苏大人亦来兵部,郡主得知,说要请见苏大人,谁知她一见大人便拔匕相向,我等阻拦不及,好在苏大人反应及时,卸了她的兵刃。尔后郡主怪责苏大人,说……陛下是因为受苏大人挑唆,才斩了朱荀。”
朱南羡听着这话,眸色越来越凉:“宗人府的人呢?”
“回陛下,宗人府胡主事已在六部衙门外候着了,两位太妃娘娘听闻这里的事,眼下亦在恭旋门外候命。”
“让胡主事过来。”
“是。”
朱南羡于是步到朱?A乐面前,凉声道:“朱荀临阵而逃,累及参将茅作峰重伤,五千余将士百姓丧生。朕不管他这番行径究竟有何缘故,他身为主帅,胆敢置黎民百姓于不顾,此等重罪,斩了他都是轻的,当诛九族!”
朱?A乐一听这话,浑身顿时抖得如筛糠。
“朕念及他是母后表弟,你曾养在母后膝下两年,是以没有因乃父之过,问罪于你,你可知道?”
“多谢陛下。”朱?A乐不敢抬头,颤巍巍地道,心中只觉眼前这个十三表哥,已与她从前认识的那一个十分不同了。
“然,你身为罪臣之女,身负郡主封号,不恪守本分,以身作则,胆敢私闯六部重地,且在出使前夜,诋毁当朝肱骨大臣,一部尚书。”朱南羡续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宗人府――”
“微臣在。”
“自即刻起,褫朱?A乐郡主称号,褫‘朱’姓,贬为庶民,杖责三十,交由两位太妃安置。”
朱?A乐愕然抬头,惶恐的双目中再没有以往的跋扈之气,泪珠子滚落下来,一句告饶的“十三表哥”才喊出一半,便被侍卫捂了嘴,拖下去了。
这厢事毕,朱南羡回过身,看向方才与自己议事的几部尚书:“朕亲征后,布防事宜就按方才议得定下,龚荃,咨文由你兵部出。”
“是。”
“柳卿,沈卿,你二人亥时来谨身殿,朕要与你们再议一议重整神机营的事宜。”
“臣遵命。”
“曾友谅,你写好咨文后,交与中书舍人舒桓,命他起草任命诏书,明日出征前交给朕。”
“臣遵命。”
如今朝廷短人才,各官职出缺,朱南羡继位后,诸如吏部曾友谅,工部刘定?诺纫?职都未撤换。有不少人说,晋安帝虽没撤换尚书位,却不会将大权放给他不放心的人。方才一句明日待宣的官职任命诏书,看来是要坐实这个揣测了。
大随开朝二十余年,七卿权力至上的日子想必已走到了头。
朱南羡吩咐完事宜,说道:“天色已晚,诸位爱卿退下罢。”又看向苏晋,“苏尚书,你留步。”
待众人行完礼,分杳散去,朱南羡又对苏晋道:“跟朕来。”
她落后他一步,二人一前一后除了六部衙所。
朱南羡屏退众人,只让侍卫秦桑远远跟着,这才问:“听下头的人说,你来兵部,是为见我?”
“嗯。”苏晋微一点头,“明日就要走了,想私下与陛下道个别,又不知陛下何时有空闲,是以来兵部等着。”
朱南羡笑了一下:“我听说了,你昨日来谨身殿见我,我恰好不在,亥时出头我去刑部,吴寂枝说你回府了。”
苏晋道:“是,明日出使,照林会随我同行,府上有些事宜需要安置,阿福也要托人好生照顾。”她又问,“陛下今夜有闲暇吗?”
朱南羡顿住脚步,于夜色里回过头:“还要与柳昀青樾一起议神机营的事宜,怕会到很晚。”他目光灼亮温柔,“但无论多晚,我一定去见你。”
苏晋垂下眸,面颊微红:“好,阿雨在未央宫等陛下。”
“可是,”岂知朱南羡听了这话,诧异了片刻,半是犹疑半是怔然地道,“方徐叮嘱了我好几回,说你的身子怎么都该养足一月,经不起折腾,如今才过了十日,我怕――”
“陛下在想什么。”苏晋愣了愣,反应过来顷刻笑了,“阿雨只是想与陛下好好道个别,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笑在夜色里皎如明月,朱南羡凝神看着,一时咂不出心头滋味。
他到底正自血气方刚之年,若她真心情愿,他未必能忍得住,听她说只是道别,竟先在心里狠狠一叹,但思及她身子还没养好,同时又松了口气。
朱南羡与沈奚柳朝明议事议到近丑时,一到未央宫的栀子堂,只见堂中只点着一盏幽幽青灯,隔间内倒像是有灼然火光。
?找掠胗嗫?一左一右候在隔间门口,见了他,欠身盈然拜下:“见过陛下。”随后抬手,将隔间门推开。
扑入朱南羡眼帘的是一袭红,纯粹的,不染一丝杂质的朱色。
苏晋身着嫁衣,坐在榻上,听得推门声,抬起头来。
她身上的嫁衣正是他赠她的。
广袖与裙摆开着大片大片的暗朱扶桑,云鬓轻挽,上头点着三支精巧红梅簪。
额间的花钿也是朱色的。清透的眸光亮如星月。清淡的妆容将她原本苍白脸色称的晶莹有光。唇染胭脂,艳得如烈霞春朝。
谁说她不是倾城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