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1 / 1)

若放在从前,苏晋定然拿着卷宗去都察院了,可历经白屏山一事后,她却有了心结。

她不知当时在深山夜色里,当她看到柳昀不顾生死来寻他们时,那一个自心里突生的,足以令她震惊的念头是真是假。

但苏晋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她心中既产生过这样的疑虑,任何超越同僚之谊的事她都不会再做,否则对谁都不好,哪怕柳朝明待她与以往别无二致,一样的公事公办,一样的沉凝严苛。

苏晋道:“我与柳大人日日都见,刑部的事务也总劳烦他,这会儿再过去,他见了我怕是要烦了。”将案宗交给吴寂枝,“你替我送过去。”

吴寂枝应了,又道:“给陛下的折子也写好了,苏大人可要亲自呈去皇案。”

苏晋想了想:“拿给我吧。”

她取了折子正欲走,后头方槐道:“苏大人,我方才从户部回来时,听说沈大人,罗大人都去兵部了,陛下像是也在,您去奉天殿恐怕见不着他。”

苏晋点了一下头:“好,我去兵部。”

这些日子朱南羡忙得连就寝用膳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每日议事,苏晋实没能与他私下见上几面。

昨日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她刚到墀台,远远却瞧见柳朝明从谨身殿离开,等走近了,又见朱南羡也自谨身殿出来,望了眼柳昀先时的方向,解下腰间崔嵬,递给了秦桑。

她于是自墀台的玉扶栏边默立半晌,等到渐渐日暮,凉风渐起,便折回去了。

平白错过一刻与他相见的闲暇。

苏晋刚到兵部,守在堂外的小吏一见她,忙不迭与她行礼,问:“苏大人是来见龚大人么?”

她如今升任刑部尚书,真正并为七卿,加之与朱南羡的关系,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晋道:“来见陛下,他在么?”

“在,在。”小吏答道,“苏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禀。”

苏晋想了想道:“不必,本官稍等一等,他们也不至于议一夜。”

小吏称是,又躬着身为她引路:“苏大人这边请。”

她是自刑部过来,没走正门,从公堂后的中院往偏堂里走,途径一片竹林。九月霜寒夜,翠竹长青不败,凉风拂过,叶叶声声。苏晋跟着灯火,沿小径而行,抬目却见另一头的岔道上,亦有一名小吏提着风灯,正为一人引路。

映着月色灯火,那人披着墨色氅衣,眉目清冷如霜。

苏晋沉默一下,率先上前几步,行了个礼:“柳大人。”

她已是刑部尚书,与他同列正二品,并为七卿,原可不行这个礼的,但她心中对他始终存着这样一份敬意。

柳朝明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第147节

两名引路的小吏并成一路,一前一后各举着灯火,将二人引到偏堂前。一名小吏说:“小的要去通禀陛下柳大人来了,可要为苏大人通禀?”

苏晋道:“那就一起禀了吧。”

小吏刚走不久,只听兵部的正堂外忽然传来隐隐骚动之声,其中还伴着女子的啜泣声。

苏晋与柳朝明眉头同时一蹙,这是六部衙司重地,怎会有女子在此?

一旁的小吏见这骚动唐突了两位大人,忙不迭上前解释道:“禀柳大人,苏大人,今日晚些时候,原忠勇侯朱荀之女,郡主朱?A乐进宫求见陛下,说要为忠勇侯喊冤。后不知怎么,听闻陛下在兵部,便跪到外头来了。她是郡主的身份,我等……都是男子,等闲也不敢逐令侍卫将她带走。”

柳朝明道:“没人通禀宗人府?”

“通禀了,可十七殿下今日恰好不在,两位太妃娘娘因明日陛下就要出征,正领着诸位贵女祈福,不敢打扰。”

正这时,外头的骚动更甚了些,一名小吏急匆匆自堂门跑进来:“禀苏大人,郡主听闻大人您来兵部了,嚷着要见您,您看?”

苏晋想了一下:“本官过去看看。”

言罢,对着柳朝明行了个礼,抬步往堂门外走去。

柳朝明原没在意此事,堂门与他们站着的地方相隔数步,苏晋的身影融进烈烈灯火里,虽纤瘦却并不显柔弱。

他将目光移开,看向夜色中,幽暗的竹林,听得苏晋的声音混在涛涛竹音中传来:“你有何事要见本官?”

朱?A乐慢慢抬头,自婆娑的泪光中辨认出苏晋的脸,忽然一下恨意毕现。

“是你!一定是你祸国殃民,害了我父亲!”

话音落,她便自袖囊中抽出一物,暗夜中寒光一闪,举起匕首便向苏晋刺来。

侍卫离得远,周遭小吏提防不及,都来不及拦阻,一时间只听几声“苏大人当心”的惊呼此起彼伏。

可朱?A乐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哪里伤得了苏晋?

就在寒芒刺来的一瞬,苏晋已一把握住朱?A乐的手腕,反手一撇,狠狠往外一搡,便令她摔倒在地。

匕首“哐当”一声跌落的同时,朱?A乐被几名扑上来的侍卫制住。

苏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寒声问:“谁借你的胆,敢动本官?”

第181章 一八一章

朱?A乐在这推搡之间云鬓已乱, 她仰起头, 怒目圆睁:“若非赵府定亲宴当日, 你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叫陛下对我父亲心存不满,陛下也不会择我父亲出征, 更不会只因一个过失就将我父亲处以斩立决!”

苏晋蹙了眉, 只觉她在胡言乱语。

一旁的兵部郎中斥道:“让朱荀出征, 是陛下与龚大人商议后下得亲旨,与苏大人毫无干系,你如此胡说, 可知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朱?A乐微微一颤, 仍盯着苏晋, 硬着头皮道:“难道不是他捣的鬼?当日在赵??与顾御史的定亲宴上,本郡主不过议了一两句陛下立后纳妃的事宜,便遭他训斥,事后父亲带我向陛下赔罪,谁知他那时又与陛下说了什么,叫陛下罚我抄两年佛经,这回我父亲出征, 原是为报国而去, 若不是因他妖言惑主, 陛下岂会要了我父亲脑袋?”

她说到这里, 望着苏晋的目光里忽然浮起轻蔑之意:“从前不觉得什么, 而今仔细看看他这张脸, 再想想外间那些传言,我十三表哥不立后纳妃,却要待他一个臣子如此亲厚,想来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