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桩,难得麟儿喜欢你,你以前的种种老夫不去计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你的厨艺委实不错,老夫每日都往乡下钻,好不容易遇见你这么个厨艺了得的读书人。”

傅夫子抚着长须哈哈大笑,“既然麟儿刚好在这里租了宅子,我还要教他功课,他老是请假见不着人影,老夫决定和他一起住在这里,江一鸣以后我和麟儿的伙食可就靠你了。”

江一鸣大喜,“那感情好,傅夫子愿意住在山峰村,是我们全村的荣幸,伙食没问题,必须包在我身上。”

“会说话,比麟儿懂事。”傅夫子满意的点头。

宋飞麟还沉浸在春晓和静夜思上面,很想捂脸逃离,但他又不敢表现的心虚,让夫子看出什么来,心里极度煎熬,整个人有点恍惚。

“时间不早了,你可知村里哪些老人是种地的好把式,老夫想跟他们学一些经验。”傅夫子站起身准备去村里逛逛。

“不知夫子想种什么,小子对种地也颇有心得,或许可以帮到您。”江一鸣很想问是不是想种糯谷,是的话问他就行,他很会啊。

到底没有嚷嚷出来,以免夫子觉得他太轻狂。

“江一鸣你以前什么德性,老夫都听村民说了,你可不要为了讨好老夫不懂装懂。”傅夫子脸色陡然一沉。

显然不相信江一鸣会种地,生在农家,看过别人种地是一回事,自己种又是一回事。

“傅夫子我绝不是为了讨好你而吹牛,若不是真的有把握,我不敢开这个口,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江一鸣也不来虚的,直接抡起锄头。

“走,去少爷租赁的那个宅子,我翻一块地种些菜给你看看。”

于是傅夫子和少爷一行人来到租赁的宅子后院,看江一鸣吭哧吭哧的翻地,地翻好后,又见他挑了一担腐叶和干猪粪,和泥土混在一起。

然后才把从菜园里拔来的青菜苗种上去,种好菜苗,再挑一担水浇上去,这才结束。

“秋冬天气干燥,菜苗种上去,需要每天浇水,直到确定长好了,便可隔一日浇一次水,傅夫子我不仅会种菜,也会种稻谷,你若不信,明年春耕时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不用了,我信,你种菜时动作熟练,说明你没有说谎,”傅夫子神情温和,带着笑意,“说实话老夫其实是想明年自己种一亩糯谷用来酿酒。”

“如今北地蝗灾,百姓颗粒无收,全靠朝廷从南地调粮过去赈灾渡过难关,百姓苦啊,老夫不愿浪费粮食去酿酒,便想自己学着种地。”

傅夫子在京城家大业大,庄子上的粮食并不少,除了留下自家吃的,拿了一大半出来捐给灾区的百姓,他的清风傲骨并非只浮于表面,而是真心体恤百姓。

第71章 为什么而读书

以前他远在京城根本看不到南地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也只是听说南地一年可种两季的稻谷,粮食充足,从不缺粮,南地百姓从来不会饿肚子。

来到了南地两年,他才深切地明白,南地的百姓也会饿肚子,当发生涝灾时,一样颗粒无收,死伤无数。

靠海的渔村,还时常面临台风,他们靠出海捕鱼为生,很少田地,无法靠种水稻为生,只能靠捕鱼卖钱,再和内陆的人买粮。

“江一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傅夫子突然一脸感慨,问了这么个送命题。

江一鸣愣了一下,难道要他说“为了国家之崛起而读书吗”?

他没这么传大,真的这么说了倒显得虚伪。

在傅夫子凌厉的目光下,江一鸣决定实话实说:“将来有能力我愿意为国效力,但现在的我没有太大的目标,和大多数人一样读书是为了改换门庭,护住家人平安顺遂,也为护住家业。”

傅夫子这时心情却平静了许多,“人之常情,作为百姓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对朝廷最好的回报,老夫自诩学识渊博,能为百姓做的比别人又能多多少呢?”

气氛有点压抑,宋少爷不喜欢这种氛围,出声打破,“我们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官,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做坏事,就已经很好了,谁规定的一定要有所贡献才可以?”

“浑账东西,圣人岂是你能随意挂在嘴上说的?现在马上进屋罚抄十遍论语。”傅夫子的情怀被破坏,难得虎着脸把少爷臭骂了一顿。

“夫子十遍太多了,最多五遍。”少爷还在讨价还价。

“十遍,一遍都不能少,明日起你还要和老夫一起挑水浇菜,以后不准派下人去镇上或县城买菜,既然住在农村,那就体验一下农家人的生活,以后吃喝都要自给自足。”

“夫子你认真的?”少爷眼神闪烁,很想连夜逃跑。

“别想着跑路,我会让大吉大利看着你。”只要少爷一掘腚傅夫子就知道他想干嘛,于是把两个随从也警告了一下。

“吉星高照你们老实在山峰村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山峰村一步,否则就把你们发卖了。”

“是,我们知道了。”吉星高照不敢不从。

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皇家暗卫,但十三岁起就被派到少爷身边做事,东宫那位没有指示的时候,他们就听傅夫子的,平时就听少爷的。

东宫那位他们只见过一次,就是要被派来十平县之前,那位屈尊降贵的把他们叫到跟前,交代了一些事。

这几年那位从不与他们直接联系,他们都是通过傅夫子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那位的,所以傅夫子等于他们的直系上司。

傅夫子发话他们哪敢不听,少爷怎么生气闹腾,骂他们没良心,都没用的。

当然少爷此时还觉得挺新鲜,他从来没干过农活,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所以并不排斥挑水浇菜之类的活。

傅夫子看着少爷进屋抄书去了,满意扯了下唇角,去村里熟悉环境去了。

屋内。

宋飞麟看着憋笑憋得头顶冒烟的鸣弟,气不打一处来,“想笑就笑,小心憋断了气,你别光看我笑话,除非你这辈子都能忍住不抄前世学过的诗词文章,否则就该轮到我笑话你了。”

江一鸣摆摆手“有你的前车之鉴,我就是有过这个想法,现在也全打消了。”

“哼,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宋飞麟执起狼毫笔认命的开始抄书,傅夫子再怎么纵容他,功课上还是比较严厉的,少爷不敢应付了事。

“行了,别气了,我陪你一起抄书,你抄《论语》,那我就抄《大学》和《中庸》,抄书能更深刻地记住书里的内容,多抄几遍也更好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好处多多。”

江一鸣还有没说的一点是,这些书抄好了正好送给他的几个外甥,省了买书的钱,连抄书用的笔墨纸都是少爷的,好处真的太多了。

而且傅夫子今天还特地夸了他的字好看,比少爷的强了不知多少,这让江一鸣有点得意,更热衷于抄书了。

少爷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有人陪他一起抄书,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抄十遍论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能不遗余力薅傅夫子的羊毛,江一鸣决定搬过来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