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想法也没有错,他是纯古人,按时下的行事规则来执行,去官府说道也不理亏。

可江一鸣是后世穿来的,灵魂深处刻着现代思想,做不到像黑厂一样,遣散工人一点补偿都不给,何况曾经她也是打工人,能体会打工人的不容易。

“就照我说的做吧,补偿款由我来出,我是大股东,这个决定又是我提出来的,合该我来承担这笔费用。”

村长拗不过他,叹了口气,“鸣哥儿,有好处的时候咱跟着享福,现在有困难,自然也要一起扛,咋能全部让你出,叔占股虽不多,但该出的那份也要出,这事就这么定了。”

入股占股股东这些词都是从江一鸣嘴里说出来的,村长等人从一开始的听不懂,到现在也说的很顺口。

村长也是性情中人,说出的话绝不会收回,江一鸣了解他,便没再和他争。

翌日,山峰村江氏作坊大院里,全体工人排队开会,村长扯着嗓子放了话,很快便有二十来个工人站到左边,这些是在作坊效益下滑开始就嚷嚷着想走的人。

大多是别村的,也有两个同村的,右边还有五十多人,这些工人是愿意和作坊共患难的,除非作坊不要他们,否则他们就不会离开岗位。

“老大给他们结算工钱,好让他们安心离开。”村长让江有田把准备好的工钱发下去,江有田现在负责作坊会计的工作。

以前是汪武负责财政这块,汪武要去府学念书,江一鸣便让江有田跟着汪武学了一段时间,村长的三个儿子都识字,江有田算学方面更擅长,让他做账房是最合适的。

等拿了工钱的那部分工人离开后,村长又宣布了一件事,“因为订单少了一半,不需要那么多人手,现在选出一部分人暂时离开作坊,等作坊订单恢复了,会通知你们回来。”

听说安排离开的工人可以多领一个月工钱,有些人心思浮动,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先离开,他们想着也不知江氏作坊能撑到几时,多拿一个月工钱就是赚了,不如拿着钱出去找别的零工做更划算。

当然有九成的人不愿意离开,他们在作坊做了将近四年,对作坊有很深的感情,愿与作坊同在,作坊在一天他们就在一天。

江一鸣和村长心里都很感动,不枉这几年每逢年节作坊都给工人发礼品,发奖金,虽然不算多,但工人们都领情。

外面一个偷听的汉子气愤的跑回村口,告诉其他人刚才发生的事。

“江一鸣和江村长做人太不厚道,同样在作坊做工,同样今天离开,凭啥他们多拿一个月工钱,咱们就没有?”

“麻蛋,欺负老实人,没有这样做事的,走,咱们回去讨说法,若是不给咱多发一个月工钱,咱们就闹到官府去。”

于是二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杀回作坊,大声嚷嚷着要让作坊给他们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杨氏嗓音尖锐地大骂:“想屁吃呢,作坊不出事那会,只是活少了些,奖金少了点你们就成天唱衰,今日说作坊要倒,明日说作坊要发不出工钱了。

村长一发话问谁要离开,会给结工钱,你们毫不犹豫就站左边,恨不得立刻离开,你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能拿补偿的那是愿意和作坊共患难的工人,不是你们这些黑心肝,一个子都别想多拿,作坊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辛苦赚来的。”

作坊每天有定产量,完成了定下的产量,工人手脚熟练有超产,并且质量没问题,就可以领到额外的奖金,作坊的工人大多都做了二三年,是熟练工。

这几年工人大多能拿到不错的额外奖金,从一开始的四十文一天,逐月增加,后来基本都能拿一两多银子,赶货的时候最高甚至能拿到二两多。

最近因为知府和县令的打压,工人们顶多拿一两银子的工钱,有时候只能拿七八百文,但和外面的零工比起来也是相当可观了。

要知道酒楼布庄等掌柜的工钱也才二两或三两银子,哪个做工的能拿江氏作坊这么高工钱的?

大多数工人还是懂珍惜的,但有些人在作坊拿了几年高月薪,便认为他们到哪都能拿到这么多钱,作坊发那么多工钱是他们能力出众。

“那是我们辛苦赚来的钱,是应得的,大家都在作坊做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区别对待,今个若是不多补一个月的工钱,咱就上衙门说理去。”

“就是,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做工的时候咱也没有偷懒,咱上个月拿的奖金还是最多的,咱干活是最勤快的,作坊必须给咱多补一个月工钱。”

“呸,这补偿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不是你们想要就给的,上哪说理都没用。”杨氏双手叉腰,战斗力一点不输当年。

倒是江老太年纪大了,已经很少出门了,轻易也不跟人骂架了,不然今日有人敢在作坊闹事,她定会把这些黑心肝喷得哭着回家找娘。

“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江一鸣得罪了知府,虽然他现在有举人功名,可在知府面前也就是个弟弟,听说县城的宋老爷犯了事,下了大狱,江家没人撑腰了,江氏作坊要完蛋了。”

江一鸣眯了眯眼盯着说话那人瞧,这人叫朱旺,隔壁上田村人,平时闷不吭声,但人缘极好,干活手脚也挺利索,以前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

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作坊一落难,朱旺这条狗就跳出来乱吠,连知府在打压江家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他一个农户,又整天在作坊做工,竟然消息这么灵通。

显然是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恶意揣测一下,应当是有人收买了他,给他钱让他鼓动工人闹事。

这段时间闹事的人中叫得最大声的虽然不是他,但蹦达最厉害的那位平时和他关系最好。

第244章 周世子还活着

“行了,别废话了,你们这二十三个人三个月前就开始私下散播作坊要倒闭的谣言,朱旺你得了江家死对头的好处,早就不在乎作坊的这点工钱了。

可你却煽动工人罢工,让他们离开作坊,还试图往卤料里加毒药,你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你第一次在卤料里加药开始,有山哥就发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江一鸣让江有山先装作不知情,看朱旺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朱旺被人收买了?”和朱旺一起离开的那些人大吃一惊,朱旺平时那么低调踏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坑害作坊和他们?

“你,你胡说,我不是,我没有。”朱旺否认三连,他是个沉得住气的,这时候了还能面不改色,除了有些语无伦次,并没有太反常。

“你有,我让有山哥盯了你整整三个月,亲眼看着你和谁见过面,拿了多少钱,你以为宋家出事,知府打压江家都是真的?”江一鸣神色凛冽掷地有声。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你一个无知小民懂什么,今日宋家失势,明日也许就是别家下大狱,还未盖棺定论的事,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敢乱传。

圣人一日未下旨,事情就随时有反转,你们还能越过圣人去不成,在这里妖言惑众,砍头都是轻的,重则株连九株,宋家不会有事,江家也不是只有宋家一个靠山,知府打压我?。”

“可笑!”

江一鸣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长篇大论说下来,把一众没读过书,或只读一点点年书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管怎样江一鸣有举人功名,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懂得多,大魏的律法他也熟悉,朝堂上的事大家都不懂,江一鸣的语气又那么笃定。

朱旺也慌了,他竟不知江有山一直盯梢他,他向来自以为聪明谨慎,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倍,若不是家境贫寒,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他又怎会一直在地里刨食。

后来又到作坊做工,他比江一鸣大五岁,江一鸣以前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都能逆袭,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江家一直供他读书。

如果江一鸣和他的处境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境遇说不定比他还不如,朱旺其实是个自负又自卑的人,嫉妒心很重,他一边拿着作坊的工钱,一边鄙视江一鸣。

当有人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散播谣言,搞垮作坊时,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