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还边吹边念念有词:“痛痛飞,痛痛飞。”
然而这个举动却让三岁的陆萦意识到,陆决实在太瘦了,他的手覆在她的后背上,竟能感觉到细小的骨节引起的擦痛感,但她年纪小,不懂得表达,只大声说,“妈妈,以后我们每天都吃肉吧,弟弟的手好硌人。”
这句话一出,把陆决吓了一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了手,生怕再把陆萦弄痛。
叶星悦的目光掠过浴缸里手足无措的小小人,他确实太瘦了,瘦到脊背上的脊椎节都清晰可见,一旁的女儿和他比起来足足高了半个头,身形也恨不能将他整个装下,简直就是个又高又壮的小胖子,于是她应道:“好,以后妈妈天天给你们喝牛奶,吃肉肉,争取让你们都长得高高的,壮壮的。”
陆决听了这话,也赶忙表决心,“都怪我太瘦了,我以后一定多喝奶多吃肉,等我胖起来就不会硌人了。”
叶星悦没想到他竟如此早慧,不过三岁已经开始学会讨好人了,也不知道他从小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生长的,再联想到那些衣服,以及他熟练脱衣的样子,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酸涩,身为一个母亲她无法想象他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到三岁的,总之一定不会备受宠爱,这倒是让她暗下决心尽可能地对陆决好些。
然而此时陆萦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只想借机吃肉,不想喝牛奶,但是她不敢跟妈妈说自己的小九九,只能委屈的在一旁捏小鸭子撒气。
两个小小人洗完澡后,乖乖回了卧室,上了床。
之后他们按照事先分配好的位置一里一外,然后分别和叶星悦道了晚安,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可能是洗澡的时候玩得太累,陆萦也忘了之前叶星悦允诺睡前还可以再玩一会儿的事,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卧室里的灯被关了,她翻个身,把带着奶膘的节藕臂搭在陆决胸前,糯声糯气道:“弟弟,乖,我们碎觉觉,今天我好开心呀,第一次有弟弟,我以后会好好养你哒,要把你养得和我一样白白胖胖,隔壁钱阿姨就说我是白白胖胖的小肉丸,手感可好了,以后我也让你当小肉丸好不好,这样就……就不……硌手了……呼……”
陆萦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她把陆决圈在怀里,像抱着哄睡娃娃一样,用头顶蹭了蹭陆决的下颌,然后便心满意足地陷入沉睡之中。
然而刚来新家的陆决却怎么都睡不着,他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像垃圾一样被自己的亲妈丢弃了,她像是甩开这世间最恶心的鼻涕虫一样把他甩给了别人。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他比别人开智早,虽然才三岁,但大约在一岁左右他就隐约发现那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恨意,他对她而言,就像是只可有可无的小猫小狗,带着是累赘,丢了又怕被人指责唾弃。
她想起来才会赏他一口热饭吃,想不起来就时常会被反锁在家里,一连三天都吃冷硬甜腻的小蛋糕,上一次那个女人甚至足足五天没回家,他用四个小蛋糕硬撑了三天,最后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做饭。
当时他不懂得怎么做饭,只是凭记忆拖出电磁炉,想着那个女人平时煮粥的步骤给自己煮了一锅糊了的面糊,他这才勉强撑了两天,可最后他还是因为乱用电器被那个女人毒打了一顿,他本以为那个女人是怕他出事,谁知那个女人竟是怕电器短路,烧坏电磁炉,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想好了,他要快快长大,尽早学会生存技能,然后尽可能地不再依赖那个女人,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彻底付诸行动时,他就被她丢弃了。
丢弃了好啊,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被当垃圾一样对待,反正他管谁叫妈都是一样,如果能让他过得好一点,他不介意管任何人叫爸爸妈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更好地活下去,将来那个女人一定会后悔今天对他的所作所为。
这样想着,他眼皮渐渐有些发沉,可扒在他身上的陆萦却突然翻了个身,听动静是往床边滚过去了,他平躺着机械地眨巴眨巴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抱着枕头和小毛毯在黑暗中摸索着朝一旁的陆萦爬去,然后小心翼翼绕过陆萦脚下,来到床边躺下。
结果刚一躺下,陆萦就像八爪鱼一样咕噜噜滚过来扒在了他的身上,他平躺着任陆萦胡作非为,像个乖巧的,没有生命气息的哄睡娃娃一样,他想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大概会掉下床去吧,到时候肯定会痛哭一顿,那样实在太烦了,他可不想在唯一可以休息的时间段再挂上假面去哄人,干脆就这样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吧,好歹要省心一些,这样想着想着,做好决定的陆决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陆萦很是惊奇自己为什么突然睡到了里面,陆决迷迷糊糊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陆萦就若有所思地用一只小胖手托住下巴想了半天,等陆决自己穿好衣服了她才咋咋呼呼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睡觉不老实,自己滚出去的,还好我让你睡里边,还抱着你睡,不然你就掉下床去了,然后肯定会摔得满头是包,哇哇大哭。”
陆萦得意洋洋的样子印进陆决眼里,他突然觉得这样挺好,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虽然傻了点,但显然比自己活得幸福,于是他用力点点头,“真的耶,谢谢姐姐保护了我!”说完还用力亲了陆萦的脸蛋一口,那模样别提有多乖了。
陆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可是姐姐,保护弟弟是应该的,嘿嘿嘿……”
于是往后的几年里,几乎每天早上都会上演这样一幕,甚至一直到上小学陆萦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小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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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 ##第4章 生病
上小学这年,陆决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这房间虽然是用书房改造的,但里边却做了不少的改动,甚至开了大工程把阳台打穿,为的就是能让房间的面积更大一点,这也导致陆决的卧室有了绝对的采光权。
所以一到冬天陆萦就会拖了摇摇椅过去晒太阳,每当这时她都会随手在陆决的书架上拿一本书,然后慢慢摇着摇椅看,那时候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摇椅发出轻微的,碾压地面的声音,然后书还没翻几页陆萦便渐渐在温暖中睡去。
而陆决这个时候大多会给她盖一条毛毯,然后坐在书桌前安静地写写画画,他很少像同龄的孩子那样贪玩贪睡,小小年纪好像就有赶不完的时间,做不完的事情,完全没有一个小孩子该有的习性。
不过对于大人来说,他这样的孩子自然是最省心的,所以没少拿来被当典范,直惹得同一屋檐下的陆萦咬牙切齿,但陆萦哪里知道,他是被环境推着长大,身为“外来户”,他没有权利像她一样肆意生长。
不过这并不妨碍姐弟两个的感情,而且陆萦一直很维护这个乖巧又听话的弟弟,甚至因为他长得太过瘦小,怕他在学校遭到同学欺负,而专门去学了擒拿格斗,目的就是怕他被别的小屁孩欺负,她好帮他解决那些猖狂的小屁孩,虽然后来这些擒拿格斗大多都用在了陆决身上,但初衷的确是为了保护他。
至于陆决倒是真的绝,当初陆萦吵着闹着要学擒拿格斗,陆清也觉得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就也要给陆决报个兴趣班,让他们两个放了学一起去兴趣班,然后再一起接回来,省的还要专门为一个人孩子单独跑一趟,本以为陆决也会选个类似强身健体的兴趣班,谁知道他竟然选了琵琶,这让陆清也一度认为俩孩子是投错了胎,不过孩子喜欢,他也没有理由去给孩子做决定,便顺了陆决的意,而且琵琶班就在擒拿格斗的隔壁,到时候接孩子也更方便些。
就这样,两个孩子基本每天放学都要去兴趣班学一个小时再回家,也因此两个小小孩回家后每天都要上演一出女战士大战琵琶杀手的戏码,理由要么是陆决弹琵琶杀气满满,摧枯拉朽地动静逼得人直想撞墙,宛如一个没得感情的琵琶杀手,要么是陆萦新学了一个擒拿动作拿陆决练手,两个人就这样日复一日,打打闹闹地长到了12岁。
12岁这年,陆萦和陆决都面临小升初,学习突然就忙了很多,父母更是忙的团团转,因为彼时的陆清也毅然辞去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拉着事业编的叶星悦下乡开厂,做起了橡胶布产业,也不知道是陆清也有眼光还是走了狗屎运,总之工厂运营得不错,但这也导致夫妻两人在工厂时常忙的昏天黑地,脚打后脑勺,几乎顾不上家里的两个孩子,日常也只是雇了小时工定时去家里打扫卫生,给两个孩子做做饭,洗洗衣服之类的,更多的时候都是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互相照顾彼此。
这天上完兴趣班,三月的天竟突然下起了暴风雪,陆萦本想让家里的小时工来接她和陆决回家时给他们带件厚外套,可电话打出去了才想起来,家里的小时工请了假,说是要回老家参加亲戚的婚礼,没办法,呆会儿她只能和陆决硬着头皮冒雪回家,可一想到陆决那小身板,怕不是没走几步就得被风雪吹垮吧,正进退两难,隔壁学琵琶的陆决姗姗来迟。
陆决看她红光满面,额角隐约还挂着几颗汗珠,二话没说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她看着彼时依旧矮她半个头的陆决有些感动,但身为姐姐怎么能让弟弟照顾,于是大义凛然把外套还给陆决:“我不要,我学擒拿体格好,这点小风雪简直不值一提,倒是你,别再被这点风雪吹散架了,到时候还要我来照顾你。”
彼时的陆决嘴角微微抽搐,相比之下所有人都说他的性格更成熟稳重,像是哥哥,可偏偏每次陆萦都把他当小屁孩照顾,不过就小她两个月,至于嘛?
这一刻,刚刚开始要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急了,自尊心爆棚的他急于证明自己比女孩子体格更好,但看了看的确比他高半个头的陆萦又突然没了气焰,明明每天被陆萦逼着喝两杯牛奶的是他,可他就是长不过陆萦,这也成为他在陆萦面前翻身的绊脚石,虽然他知道男孩普遍比女生发育晚,但这也太晚,太难熬了吧。
这样想着,他知道身高注定没办法攀比,于是伸手抓了陆萦的手,不动声色道:“你手这么凉,身上又有汗,被风雪一吹肯定要感冒,明天你还要去参加湖城中学的面试,万一感冒发挥不好怎么办?”
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妙,条件因素结果一一奉上,关心与威胁并存,简直妙不可言无力反驳,因为相比之下,陆萦明确地知道,他这个保送免试生显然更有勇气直面生活的考验,而她,赌不起。
于是默默穿上小了两码的外套,但依旧把“姐慈弟孝”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穿好衣服牵起陆决的手,语重心长道:“千万别松手啊,万一你被暴风雪刮走了,我可追不回来你。”
“……”陆决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后嘴角挂起一个灿烂笑容,“遵命,我的姐姐,我们走吧。”
陆萦点点头,牵着陆决的手往兴趣班楼下走,可一踏出大门她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她看了看一旁的陆决,只见这个家伙面不改色,精神抖擞地迎接着风雪的洗礼,身上完全没有畏寒的影子。
再加上被牵着的手热得宛如一个小火炉,陆萦便彻底放下心来,拉着他在暴风雪中匆匆往家赶,往常能走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次即使有暴风雪阻挠,但仅用了十分钟就到家了。
到家后,两个人随便煮了点速食面吃,之后写完作业便洗漱一番早早睡了。
陆萦是被烫醒的。
像刚烧完的木炭入怀,烫的陆萦一个激灵从黑暗中猛地睁开眼,大约过了三秒,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只见黑暗中有个黑影躺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滚烫得吓人。
这家里除了她和陆决就没有别人,不用开灯就知道躺在她身边的人是陆决,看这体温明显是发高烧了,陆萦从被窝里翻身而起,伸手在墙上摸到开关,打开卧室的灯,准备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备用的退烧药。
结果一开灯陆决却轻哼了一声,这时她才想到陆决有夜盲症,夜里猛的看见光亮对他来说刺激性太大了,眼睛会难受流泪,现在他发着高烧想必更难受,于是赶紧关了灯,摸黑去了客厅。
到了客厅她打开灯去医药箱拿药,可找了半天愣是一粒退烧药都没有,里边装的全是给陆决治疗夜盲症的维生素,以及各种给他补充营养的鱼肝油什么的,他这个夜盲症是后天营养不良引起来的,但由于发现的晚,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吃药也并不能完全让他摆脱夜盲症,但长期吃总比不吃好,所以医药箱里装的大多都是他吃的药。
没办法,她只能先拿了电子体温计,去给他测量下体温,看看体温是多少,如果温度低的话,她可以去社区医院给他买药回来,如果温度高就得带他去打退烧针。
39.8度,再高0.2度她这个自小聪明的弟弟怕是要被烧傻了,还好他有夜盲症,平时基本不怎么起夜,但要是不得不抹黑起夜,大概率他会回错房间,因为她的房间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属于门挨着门的那种,他若是起夜基本处于半盲状态,摸索着出去再摸索着回来,很多时候他都会摸进房门靠前的陆萦的房间,好在这次他依旧回错了房间,否则这么烧一夜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