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必要。”

“您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看这些吗?”

“不全是,”莱曼的声音柔和的不真实,“之前不是说让你等我吗,现在忙完了。”

他们并肩站在大殿二楼,楼底下,还活着的年轻雄虫正被军雌一个个押解出去,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们,沾着地上死尸流出的血,拖出一条条长长的血印。

埃德加沉默着,却已不再蜷缩肩膀,莱曼就是这样神奇的能力,没有高喊,音调也没有提高,却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几句话间就能把埃德加快要崩塌的状态调整回来。

楼下,斯旺正被全副武装的军雌像狗一样拖着,沾着血的衣服划在地上拉出一条血痕,巨兽在他面前把斯特活生生咬死,又开膛破肚。斯旺似乎疯了,神情吓人,又哭又笑嘴张个不停,一会不停的说话,一下子又跟个雕像一样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莱曼看着楼下被拖出去的一众雄虫说,“这些人干了很多错事,害死很多人,可他们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最根本的原因是站错了队。”

“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埃德加问,“威廉皇子的天堂岛是什么地方。”

“叫天堂岛其实不太合适,对他们来说,恶魔岛、地狱岛的话更贴切。很快会出一个新的机制,雌虫们可以凭借工作和军功争取点数去岛上享乐,只要不杀了这些人,干什么都随便,进去里面的雄虫不可能再出的来,一过壮年期就会处死。”

“怪不得威廉皇子说他们得为生育率做点贡献,要是他们不愿意被关在里面呢。”

“他们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洗脑,药物,有的是办法,留下他们的目的是提高生育率,除此之外这些人什么用也没有。”莱曼嗤笑着,悠闲地侧过身来倚着栏杆面朝埃德加,“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埃德加看着被拖出去的斯旺,想起从前那些无缘无故的施暴,谩骂和殴打,他们刚刚匹配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可后来.......后来变成了噩梦,埃德加对斯旺以后的监禁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不理解。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斯旺为什么这么恨我,连虫崽都讨厌。”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为他是个废物,”莱曼简而易见的说,“他记恨的是,在他看起来如此不屑的你,有光明的前途,有人人敬仰的职位,有非常高的薪酬,而他自己什么也不是。他认为自己没有错,那么有错的那个就是你。”

埃德加低下头沉默,猜不透莱曼这么说是安慰他,还是真的这么想,过了好一会儿,楼下还活着的雄虫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埃德加才再次开口,“我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可以问您吗?”

“问吧。”

“联姻的事是怎么办到的。”

莱曼挑挑眉,“说起来很麻烦。”

“我说,不对的地方您改。”埃德加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萨鲁丁的事以后虫帝陛下对军雌的疑心变重,民众们抗议的声音很大,联姻可以平息雌虫对政权的不满,平息当时光网上的一片混乱,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很聪明,”莱曼赞赏着看着他,眼中全是笑意,“但是人选有很多,为什么是你。”

埃德加仔细想着,回想那时候发生的所有事,串珠一样把它们理成一条线。

“萨鲁丁是第四军团退役的,您提供了我写的名单.......我和萨鲁丁在某些方面很像,经历,对雄虫的怨恨,但我的职位更高,更危险。您故意让其他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跟我联姻除了可以摆脱那时混乱的舆论以外,还可以监视我,一旦我跟萨鲁丁一样背叛,联姻是一重保险,相比之下匹配低的问题就显得不太重要了,再加上虫帝陛下多疑.....”

埃德加缓缓的说着,莱曼赞许的朝他笑,可说着说着,埃德加越想越心惊,“您早就开始准备这个计划了,之前主星混乱的局势....也是您做的吧....为了实现您的计划,光网上那些照片和视频,跟您有关系吗?”

“大部分都是萨鲁丁做的,”莱曼承认说,“我只是暗中给他帮了点忙,不然那些东西早就被删了,怎么可能传到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步。”

“您的最终目的是帮威廉皇子登上皇位,我提供的那份名单就是拉下保守派最有力的资料,您让我亲手写下来,而不是打成一份文件......您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交给了虫帝陛下.........”想到这里,埃德加的心像是架在火上烤,高温下烧的快卷曲起来,阵阵发痛,“也许,也许您对我从没有任何好感,允许我接近只是想让我亲手写下那份东西。”

莱曼语气如常,“你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成立。”

埃德加不可置信的望向莱曼,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坦荡的任他打量,可埃德加看不透他,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全都看不透。

埃德加失望转回脸去,面朝尸体遍地的大殿,再次低下了头,莱曼也面着朝大殿,他们互相都没有看对方,傻傻的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下面阵阵哀嚎,有些雄虫不愿被带走,大叫着哭喊着要挣脱控制,军雌一拳揍到他脸上,雄虫晕过去,安静的被拖走。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一句话,”看着楼下,莱曼说道:“你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记得。”

埃德加想起了那次,莱曼好心给他疏导,自己却在狂暴中咬了他的脖子,伤口非常大,几乎淤青几乎连到了肩膀。

莱曼:“我当时说,我不能回答你,你那时看上去很失落。”

“是我贪心了...”埃德加垂目说道,“想趁着机会跟您定下关系,我不想让您离开,我那时....很不安......”

莱曼的手轻轻拍着栏杆,似乎也在回忆,“后来我一直在想你的位置应该在哪里,我算了一遍,情人、奴隶、雌奴、雌侍都不适合你,可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埃德加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莱曼的话,可莱曼说的每一个字都穿透了他的心。埃德加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在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随口而出,这个人从那么久只前就开始策划一切,可埃德加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勉强维持到现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死缠烂打。

楼下的大殿里,威廉正要离开,巨兽悠哉哉的跟着后来,临出殿门时,威廉转身朝二楼看过来,朝他们挥手,莱曼也朝殿门口挥了挥手。

皇子带着护卫队离开后,军雌们开始清理地上尸体,全都徒手拖出去,那些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是否预料过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埃德加没有跟莱曼一样朝威廉告别,因为他的视线早就一片模糊,全是水纹,根本看不见威廉人在哪里,一向坚韧的军雌滚着喉咙,浓浓的哽咽着,“我那是…我只是随口问的,您不用…不用这么……”

“不用什么,”莱曼笑道打断他,“不用这么在意,还是军长不满意这个位置,不想做我的雌君?”

“不,不是的.....”埃德加双手紧抓着栏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的计划,虽然,我可能....帮不了多少,但是您做了这么多,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计划不是100%会成功,如果不能成功,为什么要告诉你,白高兴一场有什么用。”

“那为什么不等威廉皇子即位以后再做,那样不是会简单很多吗?”

“因为我等不及了,”莱曼往栏杆上靠了靠身体,用平静的话音说着,“而且,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放在一起反而更快。”

“对不起,让您受累了.....”埃德加的眼泪不住的流下来,“您说过段时间会很忙,我还以为....我以为您已经玩腻了这种关系.....对不起.......”

“觉得我有了雌君就不要你了吗,”莱曼浅笑着,“我以为我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一滴滴从埃德加眼眶里滑下,从下巴滴到栏杆上,楼下,军雌们往地上泼了大量的水冲淡了一片鲜红,开始清理血迹。

莱曼任由埃德加哭的不能自己,依然与他保持着距离,让他自己调整。

“其实还有很多事我没有对你说过,比方说,你有时会让我想起鹰,展开翅膀,能遮住光。我喜欢看鹰在天上飞,而不是关在笼子里,我更喜欢他(它)生来就有的模样,而不是被强压着,学着猫狗在地上爬,虽然我经常让他这么做。”说到这莱曼笑了笑,“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段话,书里说,年少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自己有很多可能,前面有那么多分叉的路,你觉得你走的方向不对,觉得自己走错了,不应该这样,错的太多,但等你终于走到终点,再回头看,其实你看到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命中注定的那条。你的路就是要这么走才会到现在这个结果,这是一定的。埃德加,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过去,那你想一下,我抱其他人的次数或许比你更多,这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没有,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不在意。平顺的一生很无聊,生活平顺的人更无聊,我喜欢的是你现在的样子。”

莱曼的声音太过温柔,让埃德加有种错觉,就算他现在提一百个,一千个愿望,莱曼都会为他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