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那你们找人民警察也算！”

“已经按事故处理过了。”薛美丽说着就觉得不对，程颜青这口才，动不动把她绕进去了，薛美丽定了定心神，叉着腰，“程颜青，我还告诉你，这事最开始的起因就是你们，现在要么你们收拾东西滚回海岛去，要么，就赔付斐主任两千六百块的住院费，营养费……”

这时隔壁的屠夫老王看不下去了，手在油乎乎的围裙上一抹，站出来，瞪大眼睛，“你就是学美丽，闹事也有个头，没完了是吧！”

薛美丽也怕屠夫，只是今天这白脸红脸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她也仗着看热闹的人多，一头撞过去指着脖子，“来，有本事你把我也抹了脖子，血一放，也给大家来个人肉包子吃吃。我们供销社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不能让程颜青这种投机倒把地挤得没了生存之路，你要多管闲事，就先把我抹了。”

都说软得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程颜青看到老王退却，上前一步拦住薛美丽，“这位大姐，咱们讲个理，你说你买东西是挑好的还是坏的？”

薛美丽不上这个当，闭着嘴不吱声，程颜青又看着大家一圈，“上面有政策支持，个体户的东西又好，老百姓买账大于天……依我说，你们与其这么撕破脸闹得难看，日后有可能瘌蛤蟆跳门衔，又伤屁股又伤脸的，不如想想怎么改革改制，利用供销社独占的优势，盘活自己。”

一开始，程颜青就有这打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花开两朵各自绽放，今天看斐文华也在，就有意点拔点拔他们。在她记忆里，供销社百货商场，一直到两千年还有做得不错的，虽说不能再赚个盆满钵满，但是让他们一直赚钱到退休也不是不可能。

薛美丽没那个觉悟，一听程颜青把他们比作瘌蛤蟆，顿时火冒三丈，“你不就是个挖墙脚的老鼠吗，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坐在车上的斐文华一开始只低着头做道具人，听到程颜青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神色有所松动。这次下南方，她就是想盘活供销社，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斐文华本想跟程颜青取取经，奈何这样的场合也不是时候，正是自己把自己送进油锅烹炸，还不能跳出来。

高峰在学校上学，听到同学说起自家母亲去水果店门前讹人，那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高峰跟老师请假，从学校赶到水果店门口。他一眼就看到包着头巾，坐在手推车上，像是个坐月子的农村妇女，任由薛美丽借题发挥，高峰气得想骂人，挤开人群进去，“妈，跟我回家！”

斐文华看到是读大学的儿子，笑了，高峰却一脸铁青，“你怎么还跟着她们胡闹？人家开门做生意，不杀人不放火的，你们闹这么一出给谁丢人呢？”

程颜青看到是高峰，心里还记得他上次大学带着陆小帅当向导的事，上去打招呼，“高同学！”

高峰冷冷看了一眼程颜青，“笑话看够了，是不是挺开心的？你们现在是顺风顺水的，可是保不证哪天倒霉，别在这假惺惺……我要不是看在冯教授的面子上，绝不会跟你多说半句话。”

程颜青知道现在双方阵营对立，无论如何这朋友是交不成，只能沉默，一旁的薛美丽看到高峰要带着斐文华撤，立刻过去拦住，“小峰，干嘛我们要走，让他们滚出松江市。”

“薛美丽，你要不嫌丢人，你可以坐到那哭一天一夜没人管你，别拉着我妈，我妈不是你们挡箭的盾牌，还有，以后供销社的事情别来烦我妈，受伤的人，还得好好养伤。”高峰岂能不知，即便供销社所有的人都下岗，也不会累及有职位的母亲。

薛美丽还没转过弯来，有些委屈喊，“小峰，我都是为了大家，这怎么还骂到我头上？”

高峰没再说话，推着斐文华就往家走，程颜青想了想快步追上高峰，看着一言不发的斐文华说，“斐主任，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们可以两家合作做生意……”

程颜青拿出十分的诚意，不料斐文华却依旧要赌这一回，冷冷地说，“从前，只听说个人抢破脑袋想进供销社，没听说过供销社要跟谁合作，这位同志，没事的话请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程颜青愣在原地，莫名想笑，笑他们不知道大势以去，改革开放注定像是滚滚洪流，推着时代进入一个让这个年代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境地。

第238章? 我们买货船

众人散去，水果店门口一片狼藉。刚刚有人趁乱，偷偷拿走不少水果，有的箩筐被踩扁，玻璃也被砸碎几块，陆今安生怕程颜青难过，利落收拾，一边安慰程颜青，“都是为了生活，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以后他们总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程颜青根本没放在心上，看到一旁的程颜斌情绪不太好，一直板着脸，程颜青走过去问，“没事吧，是不是昨天宿醉，今天还没缓过来？”

程颜斌看着程颜青说，“你可一点都不像我原来的妹妹，给了从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肯定第一个就看不过眼，早就打起来了。我是一个受过伤的军人，他们如果敢把我怎么样，吃亏的终究是他们，不知道你忍什么？”

这几天，程颜青对任何人都好言好语，笑脸相迎，程颜斌本来就压抑的情绪更是火上浇油，尤其今天，人家都欺负到门上，说得话有多难听不说，海岛村民辛辛苦苦编织的箩筐踩坏不少，程颜斌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程颜青好声相劝，“三哥，我们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海岛村民发家致富，不用过着像从前一样的穷苦日子，有病不能看，有鱼卖不出好价钱……都说万事开头难，咱们来松江做生意肯定会遇到些波折，别往牛角尖钻，以后的好日子是属于我们的。”

“就任由他们这么折腾？”

“就是因为穷途末路，所以才会折腾，你想想历史上那些变革，哪一会不是伤到了贵族的利益，他们就各种手段打压……可是最终结果呢？”程颜青上学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历史，现在连古代变革都搬出来了，可见她有多难吧。

程颜斌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箩筐，显然没转过弯来。

被薛美丽他们一闹，水果店的生意不太好，剩下那些水果眼看就要蔫了，程颜青索性装了一大袋洗干净，跟陆今安和程颜斌开始水果餐，陆今安问，“马上到冬天，最后一批水果也卖完了，冬天歇着？”

“多编些箩筐吧，春天的时候用得着……”

程颜青三人正吃着苹果，忽然看到人们欢天喜地往供销社走，有回来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甘蔗，吃得津津有味。程颜青一愣，莫非斐文华从南方买的货回来了？程颜青跟一个小朋友招呼一声，问，“小朋友，哪来的甘蔗？”

“阿姨，是那边供销社从南方买回来的，供销社给所有买东西的人都送了一截甘蔗，还说以后但凡去供销社买东西的，都会送……”小孩子吧唧着嘴，程颜青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斐文华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弄明白了顾客是上帝的道理？

程颜青打算过去瞧瞧，陆今安拉住她，“那些供销社的人见了你恨不能打你两巴掌，你还过去？让他们卖他们的……”

程颜青却知道这是斐文华出招了，“我得去看看！”

程颜青随着人群来到供销社门口，果然看到人挤人，薛美丽一边砍着甘蔗一边说，“大家都是老顾客，今天都有甘蔗送……不求别的，只求大家以后多多光顾供销社。咱们的布票粮票都取消了，供销社的口碑可没取消……咱们的进货渠道有保证，质量有保证，服务以后也会有保证，大家千万别被那些小商贩哄住了，他们花言巧语不就是为了多骗你们点钱？”

这话虽不中听，可是那甘蔗诱人。

家里有孩子的，都纷纷过来买东西，为了赠送的甘蔗，还有的人直接说，“那些个体商贩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这马上冬天了，海岛的气候也种不出什么来。到时候，我们买东西还得从供销社买……你们说对不对？”

“对，我们肯定是支持供销社……”

众人拿着甘蔗，心里也甜滋滋的，薛美丽这时看到了程颜青，神色里有几抹讥讽，“呦，那位说癞蛤蟆的人也来我们供销社买东西啊，来来……我看看你这吐不出象牙的嘴能不能嚼得动这香甜的甘蔗，看你能不能咽下去。”

程颜青一点都没生气，只是淡淡说，“水果易坏，不是生产地，恐怕运费就花不少吧，这些龙眼、菠萝、甘蔗，在南方几分钱的东西，回到我们松江恐怕就是物以稀为贵，成了香饽饽，要卖几毛钱吧……”

“什么，在南方甘蔗才几分钱？”

那些刚刚领到甘蔗的人，这时顿时觉得不香了，他们每个人可是卖了三块钱的东西才有甘蔗送的，还有些小孩子哭着要甘蔗，被大人训斥，“当家里的钱是刮风刮来的？几分钱的东西，还不如买包桔子粉喝，回家……”

薛美丽被这么一激，恼羞成怒，“程颜青，你是成心找打吧，我告诉你啊，你别坏我们供销社的声誉，不然我们这一群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程颜青本来也不想揭开这个秘密，只是看到供销社一副踩着自己水果店往上爬的样子，就生气，她看着薛美丽说，“本来可以和平共处，大家一起做生意共赢，你们非要这么互相竞争，那我们就各使本事。”

“使什么本事，冬天来了，你们海岛能种出毛来？我告诉你程颜青，等你春天回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你什么事了……”薛美丽继续对顾客吆喝，“甘蔗，甘甜可口的甘蔗，孩子的最爱……我们都免费送了……”

还有些大人架不住孩子的央告，只能过去忍痛买了三块多的东西，拿到附赠的甘蔗，骂骂咧咧地回家。程颜青站在一旁，觉得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时，程颜斌追过来说，“颜青，刚刚那位货船的师傅过来，说以后不能帮我们拉货了……他们货船被货运公司收编，以后被统一管理。”

程颜青一听，大概就猜到是高家的人又在背后使坏，看来，她不使出点绝招，都让他们瞧扁了，程颜青对程颜斌说，“咱们买一艘货船……”

“哪来那么多的钱？”程颜斌两眼瞪大，看着自家妹妹，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她开始斗红了眼，开始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