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吗?叶瑜突然有点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水了。可是病房不会下雨的,那应该是他哭了吧。
叶瑜记得自己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的,但是从去年那个夏天开始,他好像逐渐把身体里的水分流干了。
很无助,也很烦躁,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针对崇怀泽的怨怼。于是叶瑜沉默着扭开头。
叶瑜那秾艳勾人的容颜如今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圣诞节那天下的那场大雪一样白,没有任何污浊能不被这场雪所覆盖。
崇怀泽突然感到无比惶恐,因为他发觉自己也无法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崩中留下丝毫痕迹。
叶瑜变得轻飘飘的,那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桃花眸平静而死寂,泛不起一丝轻波,只有泪珠无声地汇聚于眼角,落在医院雪白的被套上。
明明叶瑜前不久还看起来那么需要他的呵护。
现在崇怀泽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爱人瘦削的肩,以防爱人真如想象中那样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他用了很大力,很快便听到叶瑜的肩胛骨发出轻微脆响,于是立马放松力度,按着叶瑜的手臂惴惴不安吻住他的唇瓣。
叶瑜毫无反应,于是崇怀泽崩溃地靠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宝贝,你骂我吧,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撒气的,你理理我好不好?你想要这个孩子就留下,不想要我们就把他流了,我给你炖你最喜欢的鲫鱼豆腐汤补身体……对不起,求你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肩膀被按痛了叶瑜也一声不吭,被摁着亲吻也没有任何推阻,安静得像一尊假人,任由崇怀泽为自己的忽视与暴力而忏悔莫及。
许久,叶瑜才轻轻推开靠在自己肩头的崇怀泽,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湿了一大块。
是崇怀泽的泪水。
但叶瑜没有对崇怀泽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的垂泪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疲惫至极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侧脸埋入崇怀泽的怀里,如同往常一样蹭了蹭,低声道:“不是你的错,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麻烦您帮我安排最近的流产手术吧。”
叶瑜与他熟稔以后向来颐指气使,如此客气还是近来第一次。崇怀泽知道原因。
这段关系迅速滑向岌岌可危的地步,崇怀泽竟不知如何弥补。
他终于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感情可以培养,但一旦沾上你来我往的交易色彩,便随时会戛然而止。叶瑜向来如此无情,一旦无利可图就会迅速撒手。
崇怀泽早该认识到的。像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尊重他呢?如果像其他人那样把叶瑜绑起来肏,大概叶瑜现在怀上的就是他的孩子了。
流产手术预约在下周,叶瑜的身体状况不佳,需要先保胎再流产,不然极易损伤母体。
叶瑜对漫长的等待而感到焦虑不安,生怕有任何变数阻碍他将这个不请自来鸠占鹊巢的小野种驱逐出他的身体。
而他的担忧向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变数几乎如约而至。
手术前一晚,叶瑜在自己房间的窗沿边见到了自己想破脑袋也没想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明毓。
作者的话:我猜肯定有人忘记明毓是谁了
65骗局
叶晟和叶诤在哪?
叶瑜几乎没来得及多看明毓一眼,瞬间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缩到墙角,紧贴着墙根警惕而小心地扫视四周,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是那两个畜生派你来的吗?”
明毓像一头猎豹,拥有与刻板印象中omega完全不符的修长身形,蓄势待发地伏在窗沿,那双往常总是委屈巴巴的水润眸子此时亮的惊人。
听到叶瑜的质问,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矫健而敏捷地从窗上跳下来,一步一步靠近叶瑜,开口还是熟悉的如同变态一般的语调,尾音上扬:“主人,我好想您,我们一起去私奔吧,好不好?”
“好你妈个大榔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是在国外,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枪毙你了!”
叶瑜怒从心头起,色厉内荏地威胁,毕竟明毓在叶瑜心中和其他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被下半身控制的禽兽罢了。
谈话间,明毓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叶瑜跟前,用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叶瑜的耳朵,将寒意成功地传入叶瑜的五脏六腑,吃吃地笑:“那你枪毙我吧,主人,我说过我想和您死在一起的。”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轻轻抓住叶瑜僵在身侧的右手,将其空无一物的手心摊开,放在唇边色情地舔舐上面因紧张而浸出的汗液,那双圆眼自下而上如同阴湿的毒蛇打量着叶瑜紧绷的下颌线,贪婪地用视线描摹。
“啊,主人手上没有枪,怎么办啊,看来我们只能一起活着了。”将叶瑜的手心舔得湿漉漉如同沾满糖霜的糍粑后,他得意洋洋地补充。
叶瑜讨厌明毓。
讨厌他总是如同一条毒蛇般藏在角落伺机而动的阴湿恐怖,讨厌他热衷于扮演出一副无辜者却干尽罪大恶极之事的虚伪面孔,讨厌他用轻快愉悦的语调说出惊世骇俗之语的从容自得。
叶瑜不知道一个人要如何生长如何才能变成明毓这幅模样。
大概是叶瑜眼里的厌恶刺痛了明毓,他身后摇曳的无形尾巴骤然一顿,垂头丧气地耷拉下去,尾尖轻摆,搔弄叶瑜烦闷不安的内心。
“主人不喜欢我。”他开口,语气笃定。
“但是主人也不该喜欢这个人,啊,您叫他崇老师,对吗?您应该看看他干了些什么,我相信您一定会跟我走的。”不等叶瑜做出反应,他自顾自地接上。
明毓用指尖勾住叶瑜冰凉的手心,脚步轻快,没给叶瑜拒绝的机会,牵着他来到崇怀泽的房间。
叶瑜最近两个月几乎每一晚都在这里度过,熟悉到这里的任意一个摆设都有与之相对应的淫靡回忆。
它们通常是朦胧的,饱含情色的,伴随着汗水和喘息,还有直入骨髓的快感和如火焰般温暖的拥抱。
明毓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见叶瑜盯着崇怀泽的书桌不合时宜地陷入回忆,毫不客气地用他那懒洋洋的独特声调打断:“啊,主人和那个人在这里做过吧,他把您的左脚放在桌子上,从后面插您,做了三次呢。”
叶瑜睁大眼睛,骇然看向明毓。
在自己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中,他听见自己难以置信般呆呆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二月料峭寒风从敞开的窗茫然无知地闯入,粗暴地吹散了这件房屋曾笼罩着的浓情蜜意,覆上一层寒霜。
明毓未答,牵着如同机械一般僵硬的叶瑜来到崇怀泽书柜。叶瑜和崇怀泽也曾在这里做过,只是那晚混乱淫靡,他未能发现崇怀泽收集的黑胶唱片后有一道开关。
而明毓熟稔得好像在自己家,将唱片推到一边,轻快地按下那道隐蔽的开关。
下一秒,书柜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敞开一道缝,敞露出书柜后的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