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特地去问了下属严漠是否来过,得到的却是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那人来了,但是又走了,没能等到自己回来。

这什么意思?欲擒故纵?

许谦想了一会儿,还是给对方去了个电话,他今天难得有心情好好谈谈――警告对方不要再把两人的私事放到台面上,以及收起那些哄小姑娘的把戏,这好歹也是公司,他作为老总整天被挂在八卦的浪尖上,有点丢人了。

许谦一连打了三个电话,结果都是正在通话中,他本就没什么耐心,挂断后愈发烦躁起来,在办公室里打着转着圈,皮鞋敲着地板发出哒哒声响。许谦溜了个弯儿拐回老板椅后头,狠狠往皮椅里那么一靠,浑身都放松下来,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

就这么坐着发了会儿呆,刚好江成望进来报告,很快,两人就将精力重新放回工作上。

接下来一连几天严漠都没再出现,许谦乐得清闲,以为对方是终于想通了,倒是公司里几个受过“贿赂”的小姑娘有些惋惜,后来许谦让人买了一大堆曲奇发给公司下属人手一份,也就没人再继续念着。

随着日子逐渐步上轨迹,很快,许谦接到一个项目需要出差,他将公司暂且交给江林二人,带着一干得力下属飞了X市。足足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下飞机时都快凌晨了,许谦一边打着哈欠将手机开机,白晃晃的屏幕上跳出一行未接来电显示,居然是失踪了小半月的严漠打来的。

许谦这会儿赶着去酒店休息,没精力陪他折腾,顺手就把通话记录给删了。

饭桌上除了谈生意就是吹水,这次合作的老总信佛,手上挂着一串佛珠,说是特地上山找大师开光求得,灵的很,听说他之前股票大跌,面临崩盘,愣是再一夜之间扭转局势。

许谦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虽然说不上有多信吧,但都是做生意的,对这种东西还是抱有几分尊敬,加上他觉得最近自己是太倒霉了,便在生意谈成后跟对方聊起了这方面的事。结果那老总也是个痛快人,第二天就拉着他去见了当地最有名的风水大师,给许谦从头到脚算了一遍,最后给了他个地址,是自己那个城市有名的寺庙,要他去朝拜,上一炷香。

许谦有点懵,心里bzm头却想我特么花了这么多钱你就告诉我这个?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大师吧,自己怎么说也要保持尊敬,便搓了搓手,诚恳道:“请问大师,我这运势究竟是……?”

那大师年过半百,其貌不扬的外表中却带有一股超脱的气度,他双掌合十,“天机不可泄露。我等只能引导,至于如何去做,还全凭施主自己了。”

他这番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还是最开始引荐的老总跑出来打圆场,“尘无大师说得对,我之前这珠子,也是千辛万苦在一个拍卖会上高价购得,又特地跑到一个老偏僻的地方开的光……许小弟你若真信,不如试试。”

许谦听得玄乎,但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他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态,打算腾出一个周末去那里看看。

但随话说如此,眼下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当天晚上的饭局许谦喝的烂醉,被下属抬回酒店。这次没人伺候了,他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儿,等稍微有些清醒了,才拖着沉重眩晕的身体进了洗手间,趴在马桶边上抠嗓子。

与此同时,许谦丢在床垫上的电话一直在震,但许谦没能接到,他这头吐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把胃都吐出去,到了后来只能呕出酸水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手机早没电了,许谦也没那个心思去看,倒头昏睡过去。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失联的这几天,严漠所委托的私家侦探已经将许谦过去的所有化作白纸黑字,归纳成文件报告,投到了严漠的邮箱里……

第91章 [修改后]

张老板还记得他这个有些名气的设计师,在听了具体状况后,很干脆的答应下来。严漠挂了电话之后,难免有些心虚,他始终觉得自己贸然打探对方的隐私有些不好,但除此之外,又实在想不出能尽快了解对方的办法――可他不觉得后悔,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东西,他不想再拖下去了,他想尽快的了解许谦,了解他的过去、他的喜好……他的所有。

严漠将脸埋在掌心,耳边回荡着激烈的心跳声,他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的安抚着那股悸动,直到稍稍冷静后,才缓缓将车启动。

提前结束了手里的工作,严漠待在家里忐忑地等待结果,三天后,他收到一份信封,里头是一份整理过后的资料。严漠捧着那不厚的一叠纸,却仿佛捧着什么难以承受的之重,一向稳定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翻开了一页……

在这之前,严漠做过许多种猜想,关于许谦的过去――但如今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许谦从不主动提起,因为以那人的自尊心,不会受得了任何怜悯的眼神,许谦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寥寥几段文字、或是几句话可以概括,但越是这样,就越引得人为他心疼。

严漠的视线逐渐模糊了,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薄薄的打印纸上,将墨迹打湿,他慌忙用手去抹,结果却无法控制颤抖的双手,将纸揉得一团皱。

最后他只有先停下来,等心里头的那股疼痛过去了,才继续往下……

看第一遍的时候,严漠只敢略略扫过,他靠在沙发上,脸上满是泪痕,起伏的胸膛微微颤抖,喉间滚出几声含混的呜咽,却是断断续续的唤着那人的名字。严漠从未像现在这样难受过,他甚至没勇气站起身,去面对画室里的那幅画……那副许谦手废前的最后一幅作品。他将那样珍贵且意义非凡的东西交给自己时,是怀着怎样一种信任?

而自己,却将其连同那颗真心一起放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暗暗落灰,这些不经意间的忽视与偏见,逐渐累积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直到那人伤痕累累的离开之后,他才恍然悔悟。

严漠怪不了任何人,怪就怪在他从未真心待过许谦,他对他的那些好,大多是浮于表面的,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而许谦却把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爱着,惦记着,如今他走了,严漠再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了,那个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笑着哄他,会细细记住他的喜好和品味,会在发生争执的时候率先退让,会漠视他带来的伤害,去包容、去忍让……那样一个骄傲的、强大的男人,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可笑的是他居然今天才发现那副风流表象之下潜藏的深情。严漠悔的肠子都青了,像是有一把刀在身体里疯狂地搅动,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碾成碎块,疼得他恨不得能回到从前,将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己掐死,再去拥抱那个还爱着他的许谦,亲吻他,珍惜他……好好爱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严漠睁大哭红的眼,自虐般将那叠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白纸黑字是那样清晰,仿佛有无形的刀子,在他心口划出密密麻麻的伤痕,残酷的一如刑罚。

是他亲手打碎了那颗真心,是他不愿接受对方的感情,是他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是他的愚蠢造就了如今的一切,他活该痛的生不如死,因为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再想挽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谦那样的性格,逼到了极致便是鱼死网破,他怕了,他生怕自己的纠缠再伤到那人,生怕在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可严漠也不想就此放手。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哪怕已经晚了,哪怕那个耀眼的人已经不属于他――但光是想到许谦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想到他满脸潮红地躺在别人身下,想到那些曾经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东西被旁人窥去……

那是严漠无法忍受也无法承受的,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其实现在也已经快了,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悔意逼疯。

严漠发出一声嘶哑的极致的哀嚎,微咸的泪水淌入嘴里,苦涩得无以言表。

他崩溃地捂着脸,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几天,严漠过的跟做梦似的,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醉生梦死。他干脆将自己灌醉了,烈酒不要命的入喉,熔岩般灼烧肺腑,呛得他热泪盈眶,胸口一阵火烧火燎的钝痛,不自主的弓起背,没命地咳嗽着,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

酒精麻痹了大脑,当再也看不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严漠闭上眼,在一片狼藉中沉沉睡去,梦里他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们初遇的第一眼――那时候他才刚刚回国,正是气盛的时候,悉心打扮了一番赶往饭局,结果一进门就见有个长相英俊的陌生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揽着闻彬与他低声说着什么,见他来了,还挑衅的一笑。

严漠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眼神,是那样的自信又骄傲,像一只宣示着所有权的兽,张牙舞爪的向他示威。

后来他们在洗手间里打了起来,原因是许谦说了一些让人不快的话,严漠已经忍了太久,如今四下无人,自然也是忍不住了。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但回过神来已经晚了,他们不顾形象的扭作一团,他打肿了许谦的眼,许谦打破了他的嘴角,一阵闹腾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靠在一边,互相瞪视着对方,眼神里全是火花。

将许谦压在身下,就仿佛驾驭了一只野性的兽,征服感是比快感更能激发性欲的存在,严漠享受那人被自己干到高潮的样子,像是在那一刻他真正驯服了他,将傲慢的豹子变成了发情的家猫,而这个人,还是与他处处针锋相对的情敌。

去深究何时爱上已经没有必要,那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无法用寥寥几语来阐述,严漠只需要将这份感情从过往迷茫和忽视中挖掘出来,便足够明白了。

第92章

严漠是被电话声叫醒的,宿醉后的大脑有些迟钝,他呻吟一声,好半天才够到手机,迷迷糊糊的接通,“……谁?”

对方似乎被他哑的不成样子的嗓音吓到了,“师、师兄?你生病了?”

“……没有,”严漠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差,“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