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物峰只是将修为境界齐一了,可从筑基拔升到金丹的,和元婴压制到金丹的,哪能一模一样?她将目光放在素寒声、商红药的身上。至于乌慈云,她亦是心中怀有几分警惕。她知晓紫微宗的奇门九诀,面对燕回之招,她不对乌慈云动手便是。
乌慈云见谢寄愁不针对她,心中也有几分遗憾。她眼神凛了凛,当即变招,使出“奇门·归一”之诀,刺式是聚合同源道人的力量,可惜来此处的紫微宗门人不多,就算归一了也没拔升到必定将鬼主斩杀的地步。
那处越昙神思恍惚,看着人影在跟前晃。可她并未忘却自己的目的,始终站在谢寄愁那边。见乌慈云骤然发动攻袭,她也催动笛音应敌。
谢寄愁朝着她道:“昙儿,奇门变化多端,可只要有变,就有一个间隙。奇门燕回是反招,奇门归一是杀招。一守一攻,只要把握其中节奏,定不会撞上燕回之招。除此外,奇门尚有影形之招,此是近身之法,不可与之相贴。至于奇门空相、奇门后承都是护持之道。她若受伤,未必是真手上。”
谢寄愁没再将越昙藏在身后,而是一边坚定不移地往山上走,一边同她说奇门九诀的要领。
两人原本都是道域惊才绝艳之辈,不管情绪如何,在应战之时,都有名门出身的风范。她们越往上走,需要承接的罡风就越强劲。好在这不是独独针对她们的,其她道人也都寸步难行。法力以极快的速度流逝,其中就得看对法力的把握程度了,做到精微处,一招一式都不得有丝毫多余的力量外泄。
山脚下。
付江愁一众太乙道人趁紫微宗、鬼谷一行人不备,下了狠手,将各个关口占据。可其中仍旧有向上、向外逃纵的。其中一人碰到太清宗、儒门一行,与她们说了太乙宗叛逆事,太清宗、儒门正道一行人大惊失色,再到山脚时,已然有了防备。
“付师妹,有人过来了。”太乙道人望向半空中的烟气,沉重地开口。
“要去接应她们吗?”又有人问道。
付江愁哪会不知道说话的同门想要来个故技重施?可只要人没杀尽,消息便有走漏的时候。此地罡风凛冽,通讯法符在错乱的灵机中难以奏效,但人逃出去了,她们仍旧可传讯。“备战吧。”付江愁掩住面上的疲色,冷淡地下命令。她们毕竟经历一场斗战,再与儒门、太清宗道人相抗衡,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只能尽可能去减轻山上那两位的压力。
一行人从烟气中下落,逃出去的鬼谷道人拧眉道:“诸位是要违抗执令君的命令吗?”
“我辈修道只从心,执令君命令算什么?”一位脾气暴躁的太乙修士怒声道,厮杀多了,俨然将那份杀性催生出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祝灵余倒是还想再劝,可被酒无缺一拦。抿了一口酒,酒无缺道:“不必多说了,我们找机会往上走吧,也不知道山上战况如何了。”
夜色深沉,山风如野兽咆哮。
天穹群星点缀着,璀璨如玉带。
一枚形貌奇特的玄石落在山巅一丈方圆的坑中,四面已经长出一圈摇曳的、散发着香气的玄异花朵。玄石附近不见一丝气流荡动,可在外围,罡风陡然间酷烈起来,隐隐夹杂着火气,宛如山巅红顶,将四野照得透亮。
谢寄愁、越昙一步步往上攀登,在距离山巅尚有十多丈的时候停步了,她们尚未到红顶中,却也遭受不住酷烈的热气,避火决半点作用都没有,连带着护体的宝光也被炎气灼烧大半。谢寄愁二人及时地退步,才避免被那烈气煞光侵蚀。如果此刻能有元婴道行,不必将烈气当回事,可惜此山之中,众人齐一。
在谢寄愁、越昙后退的时候,那将天阙映照得透亮的宝光闪烁起,朝着她们的身上打来。一路上,在血与火里,众人的杀性都被催生出来,心中浮动着浓郁的恨意。在生死斗杀之中,死亡是常事,可对亲朋而言,这种寻常是莫大的悲哀。
谢寄愁垂眸看商红药、素寒声、乌慈云一行人,她们有药王谷做支撑,身上的宝药不少,反观她和越昙,可利用的灵物少得可怜。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除非将幽川释放出来,要不然她也不能笃定说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身后烈风呼啸,天星之精已经不远。谢寄愁思绪浮动,暗暗想商红药一行人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杀灭自己吗?别人不好说,但素寒声,她恐怕是冲着天星之精来的,而她们是否有克制烈气,取来天星之精的妙法呢?恐怕只能擒住素寒声一问了,但是在此之前,得将其余人给解决了。
“她已经露出颓势了。”商红药说,她大口的喘息着,法袍上沾满鲜红的血。服了一枚药丸,她将刀光一催,再度使出一门刀上神通。
她的功法名黑白两界,为纵横篇章。其中一式名为“断灭两仪斩”,却是以自身精血为代价施展出来的神通。这一招祭出,刀气若不中人,是不会消失的,对手只能够凭借自己的本领来硬抗。在谢寄愁全盛时期,这一招不会建功。可要是她气意衰竭了,必定会在这一刀下受伤!“道友!”商红药喊了一声,提醒素寒声与乌慈云。
她眼中迸发出神光,猛地催动大罗天音喝了声“定”,紧接着便燃烧自己的精血使出“断灭两仪斩”。
谢寄愁眼神微微一凛,看出这一招的可怕。刀气逐人,锁定的是她,那越昙的攻击没有半点作用,只会落到虚处。在电光石火间,谢寄愁已做出决定,她不再躲避,将身体一晃避开要害,任由那一刀斩在自己肩头。
素寒声和乌慈云觑准时机,一个朝着越昙掠去,一个则是直取谢寄愁的心口。
谢寄愁这一刀不是白白受的。刀中蕴藏着商红药的气意,若断若续。刀光与身体接触的刹那,谢寄愁眼中闪过一抹猩红,连她自己都未发觉,一股森戾阴冷的鬼气已经渡入商红药的刀中。
只一个呼吸间,寒骨白就蒙上一层诡异的薄霜。商红药神色骤然一变,刀瞬间脱手,朝着乌慈云斩去。乌慈云听觉敏锐,听到刀罡炸响,只能回身护持。
“师姐?!”一蓬血色在眼前炸开,三道人影交错旋即分开,飘零的鲜血中,越昙这才看清楚谢寄愁的伤势。
“越越,她不是你师姐。谢寄愁已经死了。”素寒声听了越昙的话,皱着眉反驳。她周身银针浮动,药性催动,想让越昙就此昏睡过去。可越昙得了诸多宝药的滋补,又有圣人蛊在身,哪能轻易被药阵所迷?她身形一动,已然撞开素寒声药阵的禁锢,落到谢寄愁身侧,满怀慌乱地望着她。
“小伤,无事。”谢寄愁轻描淡写道,她看着寒骨白重又落回商红药手中,唇角噙着一抹阴森的笑。鬼纹在她的面颊显化出,宛如妖异的死亡之花。
断灭两仪斩消耗商红药精血,她的气意衰减,最是容易被阴魔所侵。那股鬼气借着寒骨白度入商红药躯壳,已然如天涧的阴魔般去夺商红药的躯壳。
“你”商红药低头看自己握刀的手,察觉到一抹阴气入体,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什么?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谢寄愁,怒斥道,“阴魔手段,你不是鬼主,谁才是?恐怕天涧之中,你便是那般施为的!”
“商道友?”素寒声眼皮子一跳,离肌肤变成灰白色的商红药远了一步,她眉头紧拧,过去也曾看到阴魔侵占修道人躯壳,商红药这迹象与之相仿。她迟疑片刻,才催动银针,要帮助商红药镇压那缕阴气。可动手时候已经晚了,商红药将刀一转,砰砰数声,将银针打落。她捂着头狂啸一声,举刀斩向乌慈云一行人。
素寒声、乌慈云神色彻底变了,她们满怀警惕地后退数步,心中寒冷如冰。
幽川中的阴魔邪怪对修道人来说是魔瘟,鬼主是使出真正的手段了吗?先前功法虽然也蒙着一股森冷鬼气,却没有邪机,可现在不一样了。
越昙心中不安更甚:“师姐?”
鲜血滴落在地,谢寄愁抬起手抚了抚面颊上的鬼纹,忽然笑了一声,慢慢道:“是幽川中的阴鬼邪魔出来了吗?”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幽川的荡动,也不知道幽川是何时反过来对她施加影响的。
她们说她是鬼主,那就真做鬼主好了。
第65章 你们要恨的人不是我吗?
商红药的变化给素寒声、乌慈云一种带来的些许影响, 她们毕竟不愿意伤人,投鼠忌器,对谢寄愁的攻势不由得减缓几分。
越昙扭头看法衣染血的谢寄愁, 她的眸光停留在鬼纹上,心中压抑的情绪荡动,掀起惊涛骇浪。森然的鬼气浮动着, 她觑着谢寄愁冷厉的神色, 隐约觉得陌生。可一眨眼,那种诡异与不祥消失了, 露出她跟前的仍旧是谢寄愁从容而温和的笑,仿佛先前所见都是幻觉。
“不要怕。”谢寄愁噙着笑,语调轻柔而又甜蜜。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都不要害怕。
“我”越昙一颗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攫住, 她的心神恍惚片刻, 最后摇摇头说, “我不怕了。”她转头看失控的商红药, 微微抿了抿唇。
商红药在使出断灭两仪斩之后,气机陡然衰落不少。在阴魔侵体后陡然间爆发出一股强悍的力量,可毕竟是强弩之末, 最后的挣扎终究是回光返照。谢寄愁见刀光与玄光交错, 她冷冷地望着素寒声, 一声霹雳大响,已然是震雷打出。
素寒声脸色一寒, 仓促间祭出“回命九针”,针光交错, 舞出一团纷乱的光影。法力对撞,激得山石破碎, 尘土飞扬。素寒声一抹唇角的血迹,被那股震雷的余力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就在电光石火间,数道身影从熹微的光芒中飞了上来。恰是闯过太乙道人阻截之阵的太清宗、儒门一行人。祝灵余忙不迭飞身向前,抬起手一指,用神霄真雷抗衡谢寄愁,而酒无缺则是掠入乌慈云那处,一手压住商红药的肩膀,沉声道:“商道友,这是要做什么?”
有了酒无缺的帮助,乌慈云她们很快便制服商红药。双宗的道人掠向前方,而素寒声趁势往后方一退,趁着酒无缺、乌慈云用法力压制商红药时,九命针飞一般掠出,想要将阴魔逼出。
谢寄愁沉着脸,眼神阴郁。酒无缺、祝灵余一众人的到来,使得她跟越昙的处境越发危险。幽川中的阴魔在她极为悲愤的时候溢出,可要真将整条幽川释出,她怕局面失控。若她不能尽数掌握幽川中的妖魔鬼怪,危及师妹又当是如何?
“足下已经没有退路了。”酒无缺抬眼望向谢寄愁,微微一笑,又道,“纵然出得了齐物峰,如何迎对各宗大宗师的攻袭呢?”鬼主对天星之精还真是执著,明知十面埋伏、九死一生却还要闯进来。难道是吞没谢寄愁的人性在作祟吗?
“是吗?”谢寄愁不以为然地看着酒无缺。数息后,山下又有光影浮动,却是付江愁率领着太乙道人追了过来。她们身上伤势大大小小,见了谢寄愁、越昙之后也是一颔首,接着便摆明自己坚定追随的态度。
可发展到了这地步,不论太乙道人如何选择,谢寄愁都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了,她甚至看也没看太乙群修,将袖子一拂,落下数面阵旗。这是先前从鬼谷、紫微宗道人手中抢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