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方便的。”师宜聆沉默了半响。
她仰面将头发捋到脑后,舒一口气,半阖的睫毛却掩着些许的惆怅,“只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Monica与师宜聆的友谊,远比林静想象的久。师宜聆说她们都是公务员教师家庭,爸妈相互都认识,她比Monica大了足足四岁,所以几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她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妹妹,”师宜聆的眼眸中透着追忆的温柔,“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父母都属于那种保守的类型,我们呢,又都比较......叛逆,所以她小时候一直喜欢跟着我。”
林静抿了抿唇。她眼中的Monica在今天前,一直都是个和顺的大家闺秀,实在很难跟“叛逆”这个词扯上关系。
师宜聆似乎也明白林静的迷惑,爽朗地笑了下,说:“她看上去的确蛮乖的。小时候,明明是我们一起闯的祸,大人们看到她一哭,就只打我了。哪怕她都一五一十坦白了,也非要说是我教唆的。以前我还学着她的样子哭过,结果被打得更厉害了,差点下不来床,现在想来,这哪里是哭不哭的问题,分明就是看脸。”
“那你不怨她吗?”
“怨啊,但还能怎么办?”师宜聆轻笑,“谁叫她长得乖呢?其实仔细一想,这也不是她的错吧,所以我怨过几次后,就不怨了。之后再被捉住,我就大大方方地说全是自己干的,好过她还要挨一顿骂,反正也不是特别疼。”
“......”
林静对师宜聆的乐天感到有些失语,之前怎么没发现她那么憨呢?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调皮的。”她干巴巴地说。
“也是家里管得严。考试退步了一两名要打,吃饭的时候筷子掉在地上要打,就连拧毛巾前没有叠好都要挨顿骂......”师宜聆随意地笑笑,“我高考报了软件工程,茉茉她报了艺术史,结果他们全都反对,就希望我们能踏踏实实地找个‘适合女孩子’的工作。”
接着她又说起了她们大学时候的事情。Monica在UCSB读大二的时候,师宜聆已经准备跨专业申博了,彼此间的关系随着距离、学业、恋情还有诸多其他事情,也就慢慢变淡了,直到后来,陈峰发现Monica也喜欢打桥牌。
“打桥牌需要四个人嘛。切总、陈峰、我,再加上她,”师宜聆乐呵呵地说,“刚好四个人。”
“所以......”林静低头望着平静的茶面,指尖按在茶杯上,近乎与杯子同色,“他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吗?”
这样也算是志趣相投吧。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有相同的社交圈,差不多的教育背景,还有共同的爱好,又是郎才女貌,他们在一起是如此顺理成章。
“嗯,他们是快毕业的时候在一起的,”师宜聆好像天生就对两性关系的阈值比较高,说什么都极坦荡,“回国后,不到一年就结婚了。”
Monica本来是想要继续读研,然后靠画画吃饭的,但她爸妈却希望她可以早点回国考公,趁着年轻早点找个人嫁人,再生个孩子,所以她跟家里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谁都没想到后来,Monica会因为肖景行要回国,主动放弃了读研的机会,本科毕业就也跟着回去了。
幸好,她爸妈对肖景行各方面的条件都很满意,肖景行的收入也足够供Monica继续画画,所以在考公的问题上就暂且妥协了。
林静咬着嘴唇,感觉自己问那么多,纯粹是在找虐。她舒适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但头顶却好似插着一把剑,她被劈成两半
理性试图站在Monica的角度思考这整件事情:如果是她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学业,对方却不能回报同等的爱情,放弃自己的事业,她会不会也像她那样对这个男人深恶痛绝呢?而感性则纯粹得多,只是单纯地在吃醋。
“虽然陈峰一直说他们很般配,但只有我是对他们两个都很了解的人,说实话......”师宜聆端详着林静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表情淡然地直言道,“我从来都不觉得他们合适。”
这句话让林静不由得微微一怔。
“为什么呢?”她脱口而出。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他们很般配。哪怕是之前陈峰早就跟她说过他们离婚的原因,可是每当他们站在一起时,那场景偏偏又太合适,就像是江南烟雨不能没有小桥流水,大漠黄沙不能没有黑夜孤月,所以有时很难不让人惋惜:难道他们就不能再彼此理解一下吗?
“外在条件再般配有什么用?性格不合适,哪怕在一起了,也迟早要分手。”师宜聆淡定地解释,像是写论文一样,先列出观点然后开始罗列论据。
“茉茉她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允许有任何的杂质。她要的是一个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男人。她需要先得到更多的强势又热烈的爱,才能慢慢地回馈她的温柔,可是切总他却同样是个慢热又缺爱的人,哦对......”
师宜聆顿了顿,突然问林静:“你有见过切总的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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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壳
林静的思绪还停留在慢热又缺爱,这两个看上去丝毫与肖景行无关的、脆弱的字眼上,听到师宜聆的提问后,端起茶杯的手一滞。
“我们还没到这一步。”
“我之前因为项目原因,需要采访一个单亲妈妈,切总就把他妈的联系方式给我了。”师宜聆说。
“他是单亲家庭?”
林静有些讶异。
她没想过肖景行是单亲家庭,不仅是因为那个年代的离婚率太低,主动提出离婚的大多是比较先锋的女性,还因为像肖景行这样的男人,怎么看都应该是出生在一个严父慈母,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中产家庭。
“我当时也有点惊讶,不过聊着聊着我就明白了,”似乎看透了林静心中所想,师宜聆很理解地笑了下,随后意味深长地说,“因为......女性在事业上站起来了,从来就不意味着她的思想也站起来了。”
原来肖景行确实是中产家庭出生的,父母都是医生,感情很和睦,直到后来......他妈妈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新来的护士,甚至早在她怀孕的时候,他就跟一个年轻的药代发生过好几次关系。
或许是因为孩子还小,又或者是对丈夫还有留恋,她并没有离婚,只是跟医院领导反应了一下,并要求他和那个小护士断绝往来。
她原谅了丈夫,但背叛的阴霾像蜱虫钻进皮肉,开始只是埋怨,接着演变为争吵,再后来则是推搡,然后再一次发现丈夫出轨。褐色的鼓包吸取着血肉,当她无法再向肖景行隐瞒时,她提出了离婚。
在法院判决中,肖景行选择了母亲。她向医院辞了职,带着孩子离开苏州,回到了上海的娘家。
“他妈妈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对自己是,对其他人也是......”
师宜聆只花了两分钟叙述这个简单的故事,然后将它抽丝剥茧,与肖景行缓缓相连。
“在采访的时候,她不停地跟我强调,强调在离婚后,她是怎么教导他要去尊重女性的,可她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却更像是拿着一根鞭子,时刻抽打他,逼迫他变得强大,更强大,然后去保护那些像花朵般脆弱的女人。”
“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要做家庭的顶梁柱,主心骨,作为一家之主要好好工作,才能为将来的妻子和孩子遮风挡雨......这些话她说了好几遍。”师宜聆语重心长地说。
似乎是在模仿肖景行母亲的口气,话说到最后,她蓦地一笑,“都只不过是在制造一个更舒适的笼子罢了。把女人定义为天生的弱者,然后像圈养金丝雀一样去宠爱她们,这是在尊重女性吗?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一聊起女性主义,师宜聆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原本的话题很快就跑偏了,她知微见著,继续讲演,而林静却陷入了沉默。她还停留在故事中,不断品味着他的过往,把一个淡馒头反复咀嚼,然后渐渐地、渐渐地终于在舌苔和喉咙中尝出了一丝味来。
从小就被要求着要做一个保护者,做一个无可匹敌的最强者的肖景行,在遇到病痛、背叛、陷害、误解、学业上的压力、事业上的挫败的时候,除了独自硬抗,他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