芕想了想，没想起来对方?哪位，但?肯定不是特别熟的人，倒不是因为想不起来对方?哪位，而?是真正熟悉她?的人哪怕听到她?当年身败名裂之事也不会相信她?真的死了，比如老?医者，见到她?还活着，就完全没有惊讶。“长桑君听说过我的死？”

长桑君噎了下，很有种一腔深情喂了狗的感觉。“十六年前，宁州子桑邑大疫....”还有澜州时我做过你一段时间?的情人，只是没一个月就被?你给甩了，但?澜州时的事委实不太?愉快，不太?好拿出来提醒对方?。

芕终于想起来了。“是你啊。”

她?还记得子桑邑，她?在决定往上爬却发现?自己的血统无法通过常规途径往上升迁，便琢磨着另辟蹊径，子桑邑是她?跑的第?一个疫区。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芕颇为感慨，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六年，昔年连舞勺之年都没到的少年已近而?立之年，才?华容仪与品性俱是不俗，尤其是品性，品性不够高不能往疫区跑。

长桑君的脸色仿佛便秘。

他敢打赌，芕想起了子桑邑时的初见，却没想起澜北时的重逢与露水情缘，他早该想到的，澜北重逢时这人根本没认出自己。

芕很忙，自然不会去关心长桑君为何脸色仿佛便秘，真便秘的话自己抓副药便是。

芕不关注长桑君，长桑君却很难不去关注她?。

长桑君始终记得与芕的两?段交集。

十六年前初见时的少女青涩而?朝气，初出茅庐，跟在诸医的身后帮忙打下手与学习，仿佛一只黄鹂鸟，朝气而?活泼，令染疾而?深陷绝望的病患们都重新鼓起了生的希望。

十年前澜北重逢，芕仿佛变了一个人，倾国倾城、手握大权威仪出众、风流滥情....仿佛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华贵而?空茫。

这一次见到，又?是一番新的模样，仿佛洗尽铅华，令长桑君不由得想起了获鹿邑临江而?立的神女像。

如果真的有神女，神女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吧，长桑君想。

疫疾的阴影笼罩，谁人之心能安定？

但?看着芕仿佛平常一般平淡的进?食，做事情，从容冷定，让人瞧着也仿佛被?感染了般，心也奇迹的安定了下来。

芕休息时甚至给一个孩童讲起了故事，很有床头故事的味道。

长桑君颇为惊讶。“你很喜欢孩子吗？”

芕情人众多，但?始终没有孩子，考虑到芕的职业，大概率不是生不出，而?是不想生。

芕道：“当然，每个孩子都是最暖心的混蛋。”

长桑君愣了下，这评价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

芕笑，稀世?的容颜也因这一笑美得愈发惊人。“你一定没有孩子。”

“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没有孩子？”长桑君不解，虽然他的确没有孩子，或许有私生子，但?他自己都不确定存不存在，自然不能说有孩子。

“待你有了孩子，你便明白我的心情了。”芕说。

长桑君大惊。“你有孩子了？”

芕嗯了声。“是一个很可爱的胖家伙，可调皮了，一会不看着便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报复心还强....”

一说起卷毛，芕的眉目便染上了凡俗的温柔，生动而?美丽，话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炫起了崽。

长桑君感觉芕的每一句话都是捅在自己心脏上的刀子。

他放在心上的人终于改变了，变成了更美好的模样，却不是因为自己。

第31章 [VIP] 第三十一章同化

天若有情天亦老, 故而天道?从不吝啬刀子。

往人?的心脏上捅一刀后?往往还要?补一刀。

芕染上了疫疾。

瘟魔终究是疫区的主宰，医者每天与病患打?交道?，哪怕防止感染的措施做得非常好, 被感染的概率仍旧很高, 芕以前送走过很多倒霉的同行者，自己也不止一次感染过疫疾，因而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后?马上将自己隔离以确定是否想多了。

现实给了最冰冷的回答：没想多。

费邑聚集的医者中，芕也不是第?一个染上的, 大部分人?都习惯了, 长桑君以为自己也习惯了，但见?芕染上疫疾，他发现自己还是没习惯。

芕与老医者大抵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 不管是染上了还是没染上，该干嘛继续干嘛，甚至还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怎么用芕做实验的方案。

听病患诉说病症的感觉哪有医者亲自上阵体验得来的记录更细致实用？

病患, 尤其是氓庶，很多连怎么专业的表达病症的感觉都做不到, 平时需要?用到的词汇量太少，语言表达能力自然?不够出众, 描述半天莫说医者没听懂, 便是自己在表达几次都词不达意后?也要?糊涂了。

以前便曾有医者问了半天实在是听不懂病患表达的意思后?干脆故意染上疫疾获取需要?的记录。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 前提是死亡率没有高达九成。

圣人?也不带这?么想不开的, 能这?么干的都是医痴到疯狂的境界了。

芕与老医者都是正常人?, 自然?没到那个境界，不会主动去感染疫疾, 但真倒霉的感染了，也会非常务实的进行实验。都已经染上了, 怨天尤人?也无用，还不如努力扭转不利因素。

老医者与芕的熟练反应甚至配合惊呆了所有人?，好吧，他们好像有点理解为何他们都是普通医者，这?两位却一个持兕角符节，一个是声名显著的国医。

芕每天都仔细的感受着?自己身体在不同药物下的变化，将这?些感觉口述出来，长桑君记录下来，然?后?所有医者一起分析和根据实际情况改良药方。

长桑君看着?芕认真专注的模样，总会产生一种见?鬼的恍惚感：这?家伙真的感染疫疾了吗？

芕身上的疱疹可以作证，她的确是染上了疫疾，但宿主的精神状态委实是疫疾也控制不了的事。

在持续了六天都没有进展后?芕保持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昏沉煎熬的时间越来越长，也终于有了正常人?染上疫疾该有的反应。

“我明明已经走了的，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芕有些恍惚的呓语。

长桑君痛苦的看着?意识不清的芕流泪与后?悔接下召医令，不断的念着?卷毛的名字，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