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一言不发,视线扫过林笙笙时,眼里带着探究。
回到歆水阁,林笙笙松懈下来,倚在榻上发呆。
阿圆再也忍不住,不满地开口:“方才若是楚大人在,一定会赞同姑娘所为,肯定站在姑娘这边儿。”
最开始,阿圆同其他人一样,对楚亦充满了畏惧,可经过坪洲一行,阿圆虽然还不敢接近楚亦,想法却完全改变,她就是觉得,楚大人什么时候都会帮助姑娘的。
林笙笙茫然抬头,不由顺着阿圆的话联想起来。
可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些虚无的念头,她每次去求楚亦,都是因为无路可走,可对楚亦来说,根本没有帮助她的必要。
而除了藏在心里的感谢,她实在是无以为报。
赵氏的叫骂声打破了歆水阁的安静。
她是有备而来,身边跟着粗壮的婆子,严密地保护着她。
“林笙笙,你真是个搅家精,自从你进门,侯府没有一日安生过,今日你又害溯儿挨了打,你当真是个祸害……”
林笙笙走出去,静静地看着泼妇般的赵氏。
现在想来,她从前也是瞎了眼,把方溯视作良人,把赵氏视作可亲的长辈,却原来,他们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趁赵氏骂累了歇气儿的空,林笙笙道:“夫人这样看不上我,就给我和离书,咱们一拍两散,也好各自清净。”
“你想得美!既然进了侯府的门,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侯府的人,就是你死,也要埋到我方家的坟里去!”
林笙笙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难道她死了还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仍然要和方溯纠缠在一起?
“母亲,你这是作甚,我都说了和笙笙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跑来指责?”
随着声音,方溯急匆匆赶来。
沈秋蝉紧跟在后,手里还拿着方溯的外衣,看情形,应该是沈秋蝉在给方溯处理伤口。
等方溯站定,沈秋蝉急忙上前,一面为方溯披上衣裳,一面道:“世子当心,不管怎样你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赵氏道:“用得着这样跑来,我能吃了她不成?你别忘了,她可是敢拿剑杀人的。”
林笙笙站在廊檐下冷眼看着,那一头的三个人好似亲密的一家子,而她自己孤零零的,就像是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一步步走下去,盯着方溯开口:“世子你看,就算是你没有失忆,将来我也要面对这样的情形,你和别的女人在我面前亲热,我非但不能阻止,还要笑着面对。”
“我知道,妻妾同存是常事,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你曾对着我发誓,说今生唯我一人,若你负我,天打雷劈都是你该承受的,是你给了我不该有的希冀,又是你让我失望,如今誓言散了,人也变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给我一纸和离书,咱们好聚好散。”
第四十五章 抄经书
林笙笙的神情很平静,语气更是没有起伏,然而任谁看去,她周身都是浓重的悲怆。
方溯愣怔半天,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你就死了这个心吧,我认准了你,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
林笙笙徒劳地闭上眼,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这些日子她哭得太多,实在是够了。
赵氏愣愣地看着方溯,像是在疑惑什么。
沈秋蝉柔声道:“世子,你身上有伤不宜伤情动怒,等你好些了,再和世子夫人慢慢说。”
她说着朝林笙笙微微一福,紧紧地搂住了方溯的胳臂。
一时人去了,林笙笙也仿佛魂魄离去,只空洞地望着某一处发呆。
第二日,正是渔乐公主相邀听经的日子,阿团看着林笙笙道:“姑娘,不如我去公主府递个回帖,就说姑娘身子不适,实在是不能出门,拒了公主吧。”
林笙笙心力憔悴,就点了点头。
她生而无望,又何惧得罪公主。
不想阿团还未出门,丫鬟就来回禀,说是渔乐公主亲自来了。
林笙笙只得整装出迎,渔乐公主笑呵呵进门,亲热地说道:“笙笙,我正好顺路接你。”
明明是去寺里听经,渔乐公主却穿着一身火红宫装,与白色素衣的林笙笙相比,明艳到了极致,但她身份贵重,倒是无人有胆质疑。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你又瘦了?”渔乐公主诧异地打量着林笙笙:“是方世子喜爱瘦美人儿,还是他偏疼那沈姨娘冷落了你?”
林笙笙只是微笑。
谁都知道她祖母刚离世,她穿素衣人憔悴都是常情,偏渔乐公主一味打趣,仿佛哀悼亲人才是不应该的。
渔乐公主亲自上门,林笙笙只能打起精神随她出了门。
白马寺就在近郊,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林笙笙下了马车站定,心情不禁舒畅了几分。
她在宅子里闷得太久,乍见宽阔的蓝天白云,整个人才感觉出了些生机,可惜临近冬日草木凋零,山上的景致差了许多。
渔乐公主兴致勃勃:“一清师父离京三年,经历千辛万苦,上月才从东竺归来,据说他带回了不少经书,正寻人替他抄写。”
待见到一清师父,林笙笙不免吃惊,她听渔乐公主的描述,以为一清师父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谁知竟然是个二十几岁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这般相貌穿上僧衣,确然是不沾尘埃的风采,林笙笙暗忖,怪不得京城的贵妇对一清趋之若鹜。
渔乐公主请来的人不多,除了两位王妃四五位公侯家的主母,就是林笙笙了。
林笙笙最年轻,本想跟在后面不引起注意,渔乐公主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仿佛两人相交多年感情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