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横遭灾祸,你总是低着头,从不敢正面示人,如今你朝不保夕,如果不把自己的面容遮掩起来,一定会招来很多恶意的目光。
你深知人心险恶,尤其是你家倒下之后,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所有之前来往密切,寒暄热烈,上赶着来恭维讨好的亲戚好友像是全死了,立马和你们切断联系,好像有求于他们的你是个什么脏东西一样,让他们掩着鼻子,目露鄙夷厌恶之色。
果然,有利益的时候,人们才会像蚂蝗一样,冲上来吸血。
利益和好处没了,一窝蜂冲上来,贪婪成性的蚂蝗们,就像被盐水腐蚀,只留下一滩腥臭难闻的血水。
好热啊,你抹抹额头的汗珠,手背一片黑色的污渍,脸上也被抹得黑一道白一道,像只小花猫,又狼狈又滑稽。
“哒哒”
有什么声音从你身后传来,你转身望去,在热到让人发昏的视线里,你看见坐在马背上的男人,穿着一身猎人的皮制衣服,肤色被太阳晒得很深。
男人黑漆漆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居高临下望过来。
一匹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和你大眼对小眼,在一人一马注视了三秒钟后,浑身油光水亮,毛发浓密,戴着马鞍和脚蹬的骏马,张开牙齿,咬住了你的头发。
还大口咀嚼了起来。
靠,靠,靠你要疼死了!
男人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宝贝骏马,大手拍了拍这位和自己相依为命,关系比家人还要亲密的老伙计的脑袋,轻柔安抚了他的情绪。
你含着泪,控诉的眼神看向坐在马上的男人。
“喂,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你无比肉疼地拿着自己被咬断的头发,给男人看,“我的头发被你的马吃掉了!”
“他叫,追风……”
有些沙哑断续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有些不娴熟,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透出一股子陌生,还有些微的紧张和局促。
你愣了一下,才明白男人在说这匹马的名字。
“喂,你这个野蛮人,乡巴佬我要你赔我的头发!”
看来是个软柿子,你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一脸凶神恶煞,像是收过路费的恶霸土匪,双手抱住男人的大腿。
摆明了不给你钱,就不让男人走了!
“……怎么赔?”
男人沉默,木呆呆的样子,你面露鄙夷,大概是个傻子吧。
“带我去找祁灵均”
你斩钉截铁,命令的语气。
男人又在沉默,半响,等到你脖子都酸了。
你心里着急,准备像个无赖,跟这位智商看起来不怎么高的乡巴佬杠上了,初来乍到,你谁也不认识,也没人给你指路,要让你去问路,再自己走去后山,恐怕走到晚上也到不了祁灵均的家!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匹马,和一个人,这不正好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吗?
你要赖上这个头脑不怎么灵光,说话也不太好使的大傻根
有便宜不占,当你傻呀!
“我就是……祁灵均。”
男人下马,站在你的面前,声音沙哑。
高大的身形,强悍精壮的个头,一身腱子肉,男人起码比你高出一头,你仅仅到达他胸膛的位置,汗水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你。
你有些呼吸困难,需要仰视他,才能看清他的面容,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高鼻深目,脸部轮廓锋利,下巴上长满青色的胡茬。
气势很足,又野又凶,一般人不敢惹。
可你不是一般人,近了看,你就能很轻松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很笨拙,你有把握能好好拿捏他。
哼即使到了乡下,你也能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要轻松!
“喂,祁灵均!我是从城市来的,要到你家住下的下乡知青,我叫陆溪云!”你双手掐腰,一脸凶悍,“你以后要负责我的生活,知道了吗?”
男人怔怔看着你,良久,才点点头。
02
祁灵均骑着高头大马,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向下一捞,就把你稳稳当当抱进怀里。高大滚烫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浓烈荷尔蒙,男人充满陌生滚烫的汗水气息瞬间包裹了你的感官,侵略感极强。
你维持着一张僵硬的冷脸,看似平静麻木,实则心里慌得一比。
怎么……怎么就抱上了?
心跳急促快要蹦出胸口,你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羞涩慌乱,指骨紧张到泛白,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男人身上不知道从什么野兽身上剥下来的脏兮兮皮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渗出热汗的后背肌肤,紧贴男人的胸膛,激烈有力的心跳声,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就像不穿衣服一样,赤裸相对。
……他有那么可怕吗?
祁灵均右手握着缰绳,双脚踩在马蹬上,向来严肃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无措的情绪,就好像怀里姑娘种种紧张不安的表现也感染了他似的。男人唇角抿起,锋利的眉弓下压,眉眼凶戾,从中间皱成一个“川”字。
为了缓解小姑娘的紧张,他决定开口说话,随便闲聊什么的,一是为了了解了解情况,二是尽快安顿好这位城里来的女知青,他家里条件不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陆,陆姑娘,你的名字是取自苏轼的《行香子》吧,诗云‘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男人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你本来还很紧张,但是听到熟悉的诗词,原本蔫蔫的精神瞬间满血复活。你眼神明亮,被挑起了兴致,回头去看他,还很高兴地对起了下阙。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这么多天的苦闷劳累,你难得露出一点笑意,笑容灿烂鲜活,姿态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