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言缄默不语,脸上?的?水滴进衣领也仿佛察觉不到,良久才说?:“你今晚陪陪兜兜吧,放心,我不会回去。”
钟虞喉头发紧,想说?回去也没?关系,但发不出声音,多说?也是徒劳,于是轻轻一点头,转身走了。
蒋绍言立在原地看那身影在镜子里消失,许久才动了一下,扯张纸巾擦手擦脸,又低头去擦西装下摆。
那是他刚才打翻酒壶不小心留下的?一块污渍。
回去包间,钟虞坐下,却感到不自在,总是控制不住注意隔壁的?动静。
隔壁气氛好似比刚才更加热烈,他听?着?叫服务员加了两次酒,还有人拊掌高喊“蒋总海量”。
好容易等隔壁散场,没?了声,钟虞的?心才稍微踏实,他没?有深究原因,又跟陶青稚说?了会儿话,中间续了一壶茶,眼?看时间不早,两人才起?身。
钟虞叫车,打算先送陶青稚回家,自己再去蒋绍言公寓陪陪蒋兜兜。
穿好鞋刚出去,隔壁的?门也突然拉开,蒋绍言踉跄着?走了出来,一手扶墙,另一手里攥着?领带,衬衫最顶上?一粒扣子已经解开,露出了被酒浸得通红的?喉结。
猝不及防照面,钟虞来不及收住脸上?的?惊讶,他以为隔壁的?人早走光了,怎么蒋绍言还在。
陶青稚也同样?惊讶,很快认出蒋绍言,转向钟虞说?:“这不是那个?……”
说?话间蒋绍言朝他们走来,脚步不稳好像随时可能跌倒,钟虞下意识上?前?扶住他。
距离贴近,蒋绍言身上?的?浓重酒味瞬间侵入鼻腔,钟虞都要怀疑那么多酒是不是都叫他一个?人喝了。
蒋绍言重量不轻,沉沉压上?钟虞的?肩,陶青稚见状也过来帮忙,皱着?眉道:“呦,这是喝了多少啊。”
叫的?车正好到,两人只得扶蒋绍言先往门口走,一路都没?见谭朗或司机,而蒋绍言头颅低垂,怎么叫都不应,仿佛醉死过去,钟虞不好丢下他一人,思量再三只能叫陶青稚坐车先走。
把神志不清的?人扶到椅子坐下,钟虞拨通司机的?电话,边询问停车地点边隔着?玻璃门朝外张望。他另一只手就垂在身侧,感到身后隐有悉索动静,手也好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但注意力都在找车上?,因此并没?留心。
挂了电话,钟虞对陶青稚说?:“老师,我送你出去吧。”
谁料脚步刚一动,赫然发现手腕被什么拉住,回头看,竟是腕上?不知何时被领带缠住绑了个?结。
而领带另一端紧紧抓在蒋绍言手里。
蒋绍言垂头闭眼?,似乎仍未清醒,攥着?领带的?那只手却十?分用力,手背甚至浮出明显的?青筋。
钟虞一时无声,陶青稚见状却忍不住笑,眼?睛都弯了,忙道:“哎呀这……算啦算啦,你就别送我了,你把车号告诉我我自己找。”
说?罢又担忧地看了蒋绍言一眼?:“喝这么醉不会是有什么事吧,你带他赶紧回去,别冻着?再感冒。”
钟虞只得道好,目送陶青稚离开,见他上?了路边一辆车才收回视线,转身看面前?这个?醉鬼。
使劲儿抬了下手腕,钟虞试图解开,却发现蒋绍言还绑了个?死结,顿时哭笑不得。盯着?蒋绍言乌黑的?发顶看了一会儿,钟虞缓缓在他面前?蹲下,仰头抬手,在那张通红俊脸上?拍了拍。
蒋绍言毫无反应,粗重的?呼吸间尽是酒气,喷了钟虞满鼻满脸,那气息霸道得很,穿透衣领直往他脖子里钻,叫他一阵心悸。
想起?这人感冒吃药还敢这么没?命喝,钟虞冷下脸,抬起?那只被领带缠住的?手,手背在那俊脸上?用力拍了两下。
正要拍第三下,蒋绍言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底血红,迸射出锐利的?光,充满了攻击性?,钟虞正对上?,猝不及防一愣,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被蒋绍言一把抓住。
很快,那双锐利的?眼?又变得迷离发散,眼?睫半睁半阖,醉意摇晃,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错觉。
心脏扑通扑通跳,钟虞维持半蹲的?姿势,手还被抓着?,他挣了一下反而被攥得更紧,只能放弃,仰头看面前?的?人。
“你助理呢?”
蒋绍言动动嘴唇,嗓子哑得厉害,好歹还能说?话:“去送客人了。”
“那你司机呢?”
“跟着?一起?去了。”
“……”钟虞皱眉,“那你呢?”
昏黄的?灯下,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努力聚焦,落在钟虞脸上?,像是反应了一阵,才低声说?:“我?我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醉是醒?钟虞头疼,很想一泼凉水浇过去帮他醒酒,到底没?舍得,只得又拿出手机,扯过被领带系着?的?那只手,别别扭扭地另叫一辆车,目的?地是蒋绍言公寓,等车到就将?这醉鬼用力拉起?来。
领带还在腕上?绑着?,钟虞没?管,直接走到门口去推门,领带绷直,一端绕着?他的?手腕,一端缠着?蒋绍言的?掌心。蒋绍言被拽着?向前?,脚步有些不稳,小声问去哪儿啊。
钟虞没?答,用力推开门。门一开,夜晚的?寒风顿时猛灌进来,他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一眼?乖乖跟在后头的?男人,说?:“回家。”
第44章 诉衷肠 “我不走了。”
费劲巴拉把蒋绍言弄上?车, 钟虞后背出了一层汗。
蒋绍言一上?车就?仰头阖眼,喉结微颤,似乎难受得很。这一身酒气, 蒋兜兜闻见只?怕要闹, 钟虞只?得扶蒋绍言靠在?自己身上?, 又低声请司机师傅开慢点,别颠着这醉鬼。
回?小区,搭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开, 旁边的房门也几乎同时打?开,蒋兜兜踩着小黄鸭的拖鞋跑了出来?。
久等钟虞不来?, 蒋兜兜一整晚就?守在?门口听声儿?,不错眼珠地盯着监控。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急不可耐奔过去?,快到跟前又生生刹车,捂鼻瞪眼盯着蒋绍言,末了大喊一句:“爸爸好臭!”
保姆跟出来?,见状愣了愣:“哎呀, 这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钟虞顾不上?解释, 先扶人进去?再?说。蒋绍言看着瘦, 实则身材结实, 体重相当沉。好容易将人拉扯到客厅,往沙发一摔,钟虞肩上?顿时一轻, 正要走,腕上?缠着的领带又将他拖住,他只?得站在?沙发边, 对保姆说:“能不能麻烦您去?煮点醒酒的汤?”
保姆忙去?厨房煮汤,蒋兜兜还躲得老远,在?臭哄哄的爸爸和香喷喷的小虞儿?之间纠结,眉毛都要拧成麻花。终于后者?打?败前者?,他一点一点磨蹭过来?,一手抓住钟虞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捏在?鼻子上?,满脸嫌弃说:“爸爸怎么喝了这么多啊,真臭。”
钟虞莞尔,空着的那只?手在?蒋兜兜头上?摸了一把,把蒋绍言两只?皮鞋脱下,叫蒋兜兜拿去?玄关,之后又费力地将人摆正。
沙发两米多,好在?够长?,蒋绍言屈膝侧躺,面色潮红,浓眉紧绞。见他不舒服,钟虞往他头下方塞了个靠枕,稍微垫高,蒋绍言这才眉头舒展,但眉心还是有道抹不开的褶。
钟虞不由想?起陶青稚说,喝这么多怕不是有事。会是什么事?跟人谈事谈得不顺吗?
正胡乱想?,蒋绍言在?沙发动了一下,抬起手粗暴地扯动领口,领带还紧紧缠在?他的手掌,这一动,钟虞的手也被他带得直晃,等他不动了,寻思怎么解开这腕上?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