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言将车停在校门外,梁栩下车前钟虞又?嘱咐他:“这两天?你自己要小心,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梁栩的手按在车门上,却迟迟不敢下去,最后一咬牙推开门,独自踏入漆黑深重的夜,转身?正要向钟虞告别,却猝然睁大了眼。

“学长,你的手……”

蒋绍言一路沉默,闻言立刻回头:“你手怎么了?”

钟虞愣了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流了血,掌心靠近掌根处划了一道深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整片衣袖。

刚才?车里光线暗,这会儿梁栩开门,顶灯亮起,他才?发现。

什么时候划伤的,被什么划伤的?刀刃割进肉里,他竟毫无察觉。

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僵麻,竟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可是车里明明并?不冷,蒋绍言开了空调,座椅也一直加热,但不知?为什么,他浑身?就是冰冷僵硬,血液似乎不再流动,面色也比梁栩更白,不像个活人?。

钟虞哑声说没事,让梁栩先回去,他看着梁栩走进校园,这才?转头对蒋绍言说回酒店。

蒋绍言的表情比外头的天?气更冷,坚决地否定:“不行,去医院。”

随即发动往最近的医院驶去,钟虞知?道多说无益,未受伤的手掏出?手机,才?发现伊森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

他回拨过去,伊森秒接,担心的声音传来,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解决了。”钟虞后仰靠在温热的座椅里,疲惫地闭了闭眼,“兜兜呢?”

“还在睡觉。”伊森语气听?着颇为幽怨。

钟虞心里便踏实了。伊森问他何时回,他说很快,随后挂了线。

到医院挂急诊,医生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检查,伤口看着长但好在不深,血也止住了,简单清创后缝合。

钟虞特意跟医生说不用打麻醉,医生反复问他确认吗,不打麻醉会很疼,钟虞一字一字说,我确认。

生理盐水冲洗,再加上缝合四?针,整个过程钟虞没动没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麻木地看医生刺针拉线。

医生十分诧异,行医数年还没见过这么能忍痛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叫人?惊艳到移不开眼的病人?有些不对劲,数度朝站在旁边的另一个英俊男人?看去,然而对方眉头紧锁,始终未发一言。

蒋绍言知?道钟虞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因此没有干涉,只在旁边默默垂眸。

缝合好,医生自己竟紧张到微微冒汗,摘掉手套,交代伤口不要碰水,饮食忌辛辣等等便出?去了,将VIP室留给余下两人?。

一时无声,谁都?没开口,病房仿佛氧气匮乏的深海,叫人?窒息。直到蒋绍言手机响,一看是蒋兜兜打来的,他才?接起电话,说两句后把?手机贴到了钟虞耳朵旁边。

“小虞儿,你在哪儿呢?”

听?着蒋兜兜的呼喊,钟虞一瞬间竟产生流泪的冲动,他跟蒋兜兜说没事,很快就回去了,又?问蒋兜兜想吃什么,回去给他带。

挂了电话,钟虞做了个深呼吸,他坐在病床边缘,抬头看对面雪白的墙壁。从?蒋绍言出?现在射击馆,并?且对他认得赵德青和程杰毫不惊讶他便知?道,当年的事情蒋绍言怕是已经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

蒋绍言表情不辨喜怒,沉默了片刻,沉声反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

钟虞苦笑,那时候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一切既定,什么也无法?改变,又?何必要让你知?道。

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覆在眼上,钟虞顿了两秒,将手拿下,眼神重又?变得冷肃锐利。

“如?果你想知?道,现在我便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你。”

第72章 狠与恨(一更) “我巴不得他赶紧去死……

那天意外提早回家, 听到?了老太太和钟薛的对?话,钟虞佯装不知,谁知道在吃饭时, 老太太突然就端着杯水叫他?喝。

那杯水里搀了东西, 老太太心知肚明, 对?上钟虞震惊的眼神,便知钟虞也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递了过去, 苍老的手不停颤抖, 那杯子里的水不停颤抖。

钟虞垂眼看去,心也跟着不停颤抖。

老太太的手皮肤已经松弛, 长出?了老人都会?有的斑,每到?冬天都因为舍不得开热水而?生?冻疮。就是这?只手,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灵巧地给他?织御寒的线衣,会?在他?苦读的夜里给他?煮宵夜,为了让他?读书一针一线地打毛衣一笔笔地存起钱。

而?现在,同样的一只手, 把掺了药的水端到?他?面前。

钟虞便明白了老太太的选择, 在儿子和孙子之间, 还是选了儿子。

他?就这?样被抛弃了。

心如死灰也不足以形容,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伤心至极,但实际上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无波无澜,激不起半点情绪。

见他?迟迟不动?,钟薛忍不住了, 扑通跪在地上,砰砰砰不住磕头,说看在把他?扶养长大的份上,求他?一定要救命。

老太太不作声,只低头垂泪,便是默认了,钟虞突然就明白了一个词挟恩图报。

他?轻轻地将那杯水推开,又?将钟薛搀扶起来,说叔叔没事,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忙,先吃饭吧。吃完饭他?借口学校有事,平静地从那间房子离开,平静地走下楼梯,平静地骑上车穿过门?前弄堂,之后便一路狂奔。

心脏跳得厉害,咚咚咚,每一下都似重锤,擂得眼前发黑。明明是盛夏,吹来的风却好似刮骨的刀,拂在脸上如切肤般疼。

他?几乎提着一口气拼命往前,等反应过来才发现骑到?了汽车站,跳下车就要冲过去买车票,却又?犹豫了。

他?的亲人朋友森*晚*整*理学业都在这?里,他?能去哪儿,他?该去哪儿?

就在这?犹豫的短短几秒,旁边开来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两人,众目睽睽二话不说就把他?往车里拉,紧接着用毛巾捂住他?的口鼻。他?睁大双眼想要呼救,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身下已经不是行驶的面包车,而?是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水晶灯绒地毯,一个年?轻凶悍的男人正俯身看他?,见他?醒来,眼里流露出?灼热的贪婪。

那便是程杰。

之后他?借口口渴想喝水要来一个杯子,把杯子在茶几角上猛地磕碎,用碎片划伤程杰,赵德青就是这?时进来,他?冲过去,却被赵德青一把扼住了脖子。

赵德青以学业前途威胁,以老太太生?命威胁,逼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