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爷笑呵呵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至于开销,几十头猪比起我一船的木头也算不得什么,给我的伙计们一点茶钱就好。”

这可真是极大的人情了,省下来的银子就不是一笔小数。

沈揣刀看着这位在短短五六日间来了三四次的新客,只知道他是维扬城中有名的木材商,手里有大船,在几个大港也都有库。

面上带着笑,她语气和缓地说:

“苗老爷这般豪爽,倒让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好意思了,能愿意借我库房和人手,已经是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该如何花销,咱们还是得按着行价来,不然您以后来吃饭,我都不敢收您菜钱了。”

苗老爷笑了笑,温声说道:

“沈东家,我这般上赶着要帮你,也是有所图的。下月乞巧节正好我夫人过五十的寿辰,她身子不好,不便出门,我想请您去我家里设宴,可您这月归楼重新开张,忙得连设宴的活儿都不接了……”

沈揣刀明白了,她当即拿出一本册子:

“苗老爷帮了我大忙,不过是一顿宴席的事儿,月归楼自然会替您尽力操持,不知道苗老爷想设宴几桌?”

“一桌,一桌就行,就我和我夫人两个人。”

苗老爷笑着竖起两根手指头。

“也不必沈东家如何兴师动众,她没吃过什么新奇菜色,您做了什么,她都会说好吃。”

定下了席面的苗老爷心满意足地走了。

吴举人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这般妥帖人,偏生运气不好。”有人笑着说:

“苗老爷生意做得这般大,怎么能说是运气不好?”

“那是你们不知道,这位苗若辅苗老爷,他家里只一位夫人,偏偏是有病的,我有处宅子离她家很近,从未见过他夫人出门,只听见过半夜有哭闹声,这么多年,两人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说着,吴举人摇了摇头。

“旁人说起来,苗老爷就说是他自己不成,也不许人说他夫人不好,更不肯纳妾,来了维扬二十多年,一心一意守着他夫人过日子。”

其他人听了,也都不禁跟着摇头。

只有站在酒垆后的沈揣刀垂着眼不与人说客人的闲话,慢慢理着手中的账。

汉堡王早餐的那个可颂,太欺诈了!就是个做成可颂表面的软面包!

吃得我道心破碎。

[93]钓鱼:赤色锦鲤和赤金色小马驹

“好啊,从我这儿要人要上瘾了。”

一支鱼竿自雅轩里伸出去,悬在碧池之上,雅轩里,三四个年轻宫婢雀扇轻摇。

只穿着薄衫的赵明晗倚在榻上,手指虚扶着鱼竿,真是沈揣刀这辈子仅见的悠哉钓客。

“殿下,宋七娘在您手里是个只知道抢饭的偷懒织工,到了草民的月归楼,就是能给镇场大菜改了菜谱的金舌头。陈大蛾也是一样,她有给猪看病的好手艺,只在织场里实在是埋没了。”

“照你的说法,我这织场倒成了藏龙卧虎之地了,人人都不该当那织工。”

斜睨了沈揣刀一眼,她冷哼一声:

“要不是你将我送你的银红色袍子穿得这般好看,今天我就该把你赶出去。”

沈揣刀深深行礼,柔声道:

“殿下办的织场解人于危困之境,是草民平生仅见的活人性命之地,要论功德,比什么寺庙道观都还深些。正是因殿下帮那些女子走出了第一步,草民才能再想能不能让那些女人再走一步。”

赵明晗看着映着天光的湖水,冷冷一笑:

“哼,为了能挖了人走,你倒是跟我甜言蜜语起来了。”

在她身后,沈揣刀的语气和缓,犹如湖水:

“殿下,草民这番话真情实意,并无矫饰,更谈不上甜言蜜语。宋七娘与我说陈大蛾家里欠了五十两银子,她为了赚钱才进了织场,在她的债主眼里,他家的五头猪抵得上猪倌儿的一条命和五十两银子,又怎会真的让陈大蛾慢慢悠悠在织场赚了钱换钱呢?

“那地主定是知道织场原来是做什么的,陈大蛾一身好力气,进了织场,债主定是打了将她卖给常家,再让常家转手处置的主意。公主您接手了织场,陈大蛾还能安安稳稳在里面,家里没有被那债主打砸了逼债,想来都是得了公主的照应。”

湖面上一道浅浅的波纹荡漾开,是有鱼碰了饵。

赵明晗轻轻地叹了一声:

“聪明人长得漂亮,说得更漂亮。”

过了片刻,她又说:

“你可知那宋七娘是什么来历?”

沈揣刀自然是不知道的。

赵明晗招了招手,有人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了她的面前。

“临川段氏也算是个世宦大族,如今在朝中官职最高的是右佥都御史段克明,他有个早逝的弟弟,留下了一个独女,与庐陵郑家早早定了亲事,郑家这几年很是风光,郑渔樵如今是礼部侍郎,郑家那儿郎是他亲侄儿,也甚是有出息,十六岁中举,十九岁高中二甲第六名,被我那皇帝弟弟钦点入翰林院。

“郑段两家结为姻亲,将那女儿送嫁往庐陵,从临川到庐陵,四百里路,也不过几日车程,那女儿却在第一天夜里不见了踪影,生死不知。

“段氏无奈,只能以段克明的小两岁的亲生女儿替嫁。

“段家少了个女儿,郑家少了个媳妇,世上多了个被转卖了一次又一次的宋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