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女人当时被他一刀穿心,难不成还活着!?

他骤然胆寒心惊,若坠进了冬日的冰河里,恐惧使他浑身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被寒意一寸一寸侵蚀了血肉。

他恐惧的并非是苏凝霜兴许还活着,而是因为她很有可能再次落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中!

0445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绪

西山脚下护城河畔,北衙军与羽林卫两队人集结于此近一刻钟后,杨肃疾步赶到队伍中央,低声向已等得有些不耐的宣德帝说了几句话。

宣德帝惊道:“被乌蓬人带走了?”

杨肃点点头,将羽林卫副使的话转达圣听,“说是拿着陛下的圣旨……”

宁天弘气息一梗,额上青筋鼓起,面色也多番变化。

百密一疏,竟然让苏凝霜那个女人给钻了空子,当真是小看她了!

他咬着牙在心里低骂了几句后,只能拧着眉摆摆手:“罢了……速速走吧!”

守在西山马场山腰处的铁衣遥见山脚下的两队人马开始动身,立即抬手命所有神锋营将士们准备。

可就在此时,他这边也收到了裴澈派人快马来传话,说是言氏并不在这队伍之中,铁衣赶紧又打出另一个手势。

他们将军料得不错,宣德帝的确走了西山这条路,所以神锋营的人也几乎全被布置在此处了,这会儿听到言氏中途被乌蓬人截胡,而裴澈只带了十个人去追,铁衣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岔子!

他现在只盼着他们将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等他带人到了之后再行救人之事,他赶紧下令全部人撤离,末了,又回头望了山下一眼,单独调出来两个人,让他们去另一个方向迎麟王的队伍,倘若遇见了,便告知麟王可往济北方向去追宣德帝。

星辰朔夜,几匹骏马在前方急速飞驰,铁蹄踏地,白雪飞起成沙。

隔着雪雾,后面的宋益都快看不清前面几人的身影了,他不断策马,向旁侧同样被主子们甩出bzm一段距离的西川王的一众随卫看去,对方也同样向他们这群顶尖的暗卫投以警惕的目光。

彼此双方都起了几分竞逐之心,继续打马跟住各自的主子。

前头,这些人的主子们倒是难得没有了相争之意,他们现在想的只有尽快赶到盛京,不然也不会不约而同地从两座不同的城池,分别带着十几名护卫,脱离大军先行一步。

没别的,就算还见不到她,也只想离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同时,他们也担心宁天弘会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早出逃。

陆眉与星连落后了一段,他二人的马虽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马,但也不如前面那两个人的,陆眉还是生平第一次想念起雪美人。

别看那匹懒马养尊处优,它可是西域白龙驹!若认真起来,绝不逊色大宛汗血马,当然,怕也只有性命受到威胁时,那匹马才会认真一回。

想起雪美人,自然就想起她曾像个孩子一般与那匹懒马打闹置气,可想着想着,陆眉又感到心痛如绞。

这样的痛楚从那日之后就时时伴着他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那些她所隐瞒的过往一定伴随着冷酷与残忍,可当那些残忍由一个个冰冷的文字从麟王口中组合而出后,就仿佛生成了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在每个夜晚都会变成梦境来困住他,让他亲眼看着她在无尽的苦痛中挣扎,而他却只能如看客一般,捶凿着那道无形的墙,在墙的背后无能为力地嘶吼。

清儿……

星连察觉到一旁的陆眉似乎慢了半个马身,侧头看去,他低着头捂着心口,但下一瞬他又抬起头来,夹紧马腹朝前追去。

很奇怪的,仙云山只教过他相面术,从未教过读心术,可方才他竟是能看出陆眉在想些什麽。

而且很巧,他们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风雪将他单薄的袖管吹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一片皮肤呈深红色,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水泡与一条深深的刀痕。

在下山之前,他从未伤过他人性命,更不知原来要一个人死,竟然还可以使用这样多的手段。

他无法想象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于是他试着用滚水烫了自己,并割了自己一刀,真的很疼很疼,可她当时遭受的,遠比这要多得多,也疼得多。

夜色掩映下,那少年清澈的眸子黯了又黯,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内心,哪怕他暗自运起静心诀也没能压制下去,索性也就不管了,甚至他还将那御寒的心法也抛诸脑后,任凭刺骨如刀的寒风刮在自己的身上,想去感受那种不足她受过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前方,宁天麟与言琛两人肩上的狐领已经落满了雪。

比起早已得知一切的宁天麟来说,言琛的神情则显得更加阴冷沉默。

他真的很生她的气。

气她就为了隐瞒与裴澈的区区一段情,就要将自己真正背负着的切骨之仇隐瞒于他,气她时至今日居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难道他在她的心里,就这般不值得托付吗?难道他对她的感情,在她眼里也这般易碎吗?会连她一段旧情都无法容忍?

她睡着时喊着的疼,抱着自己独自蜷在角落里,那些个她总是在毫无防备时才流露出来的脆弱,原来是遠超于火海焚身的痛苦,若非从麟王口中辗转得知,他相信,她一定会隐瞒他一辈子!

他气啊,气她总是这样独自扛着一切,可是这些肝火郁气,已经早都化在了另一股透骨酸心之中了。

她在暗无天日中受尽折磨时一定渴望着有人能去救她,那些煎熬难捱的日子她也一定不止一次地想要赶紧死去,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为什么上天没有让他们早一点相识,而那个幸运的与她更早相遇并得到了她的人,为什么不能保护好她!

这是他言琛捧在掌心都怕融了化了的人,怎么可以落到别人手中遭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

他心中从未起过如此深的殺意,想要殺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再殺了那个没有珍惜好她的人!

他裴澈不配!

不同的心情驱使着四个男人为着相同的目标往一处奔去,忽然,宁天麟率先勒停马,其他几人也紧接着看到了前方岔路口处,夜色下伫立着的一个骑马男子。

赤黑战甲,胯下也是黑色乌骓,连武器上的血迹都未曾擦去,一看便是下了战场就直接赶来的,不是裴凌又是谁。

陆眉与裴凌的交情比其他人都要深些,他越马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武英侯亲自去擒你了吗?”

裴凌扯扯嘴角,点头。

他虽未言明结果,但他人既然能出现在此,必定是他祖父裴伯晟擒人不成反被擒了。

宁天麟既意外又有些不意外裴凌的到来,他冷声问:“那你走了,谁在护运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