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进和褚姗感情好,是人鱼界公认的模范夫妻,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分别是沈辽,沈路,沈牧歌。

明面上,他们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沈进并不喜欢沈牧歌这个女儿,可以说是恨不得褚姗从来没有怀过她。

打她一出生,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天伦之乐,尽管褚姗后来试图过弥补她,但是过期的饼干,只能糊成一嘴的渣,再也没有从前的香甜可口。

直到那两人的背影在拐进走道尽头,沈牧歌才收回飘忽的目光:“走吧,一会外祖该发现我们不见了。”

穿过如海底隧道般的长廊,目之所及是一片澄澈的幽蓝,游在这一抹蓝以外的是辨不清种类的、各有各的美的鱼类,廊外和海洋的交界处是自然生成的形状各异的珊瑚,静谧地随着水波流动,悄无声息地争奇斗艳着,目送着两人走到回廊尽头。

和褚茜在转角分开后沈牧歌往中庭走,路过了今晚用来接待父母的待客厅,餐厅里已经有用人在忙碌布置了。

成色极好的白玉做成的长条餐桌上摆着同样雅致的玉色花瓶,后花园花费重金培育出来的海芋搭配着铃兰,香气充盈着整个空间。

沈牧歌认得出来那是出自母亲褚姗的插花手法,同色系的搭配很费心思,一个摆弄不当就会融为一体分不清主次。

但无疑褚姗是极有心思的,花瓶里高低错落着,铃兰自带那一点绿成为了美好的点缀。小时候沈牧歌甚至羡慕过被母亲柔白的双手抚过的每一个花骨朵,那么珍惜,如珠似包比起她这个女儿,花儿似乎更懂得怎么讨褚姗的欢心。

褚姗从旁边的厨房走出来,见她望着餐桌,以为她是饿了,从用人手里接过一盅甜汤,脚步是压不住的轻快。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沈牧歌了。

“宝贝是不是饿了?妈妈让人炖了燕窝,你先喝两口润润肺?”

沈牧歌回神,发现自己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面前来,眼里殷切期盼凝成的光熠熠生辉,衬得她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天真烂漫,肤白如玉,保养得当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已年过四十。

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褚姗有沈进的宠爱滋养。

“宝贝?”褚姗又唤。

沈牧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接过她手里的燕窝盅,不忍拂她好意,道:?“还不饿,我晚点再喝吧好吗?”

门厅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人步履沉健有力:“你妈妈一早就没睡够起来给你挑燕窝盏,为的就是让你喝上两口,炖好了不趁热喝你妈又该伤心了。”

沈牧歌原本往桌上放炖盅的动作微停顿了一秒。

褚姗连忙说:“不要紧的,宝贝想什么时候喝都行,现在不喝的话先给妈妈吧?”

沈牧歌没说话,动作依旧维持着不变,只静静看着从门厅走近的男人,她的父亲,沈进。

已经年过五十的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棱角分明的轮廓反而随着年岁增长让他更显成熟魅力,这男人无疑是被人鱼神所眷顾的。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沈进了她自己都记不得了,但和从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样冷漠,眼里永远没有她。

“怎么不说话?没听到你妈妈跟你说话吗?”沈进一向不喜欢这个女儿,见她如此不把褚姗放在眼里,他下意识就蹙眉呵斥。

“老公,你误会了,囡囡………”褚姗有些急了,但沈进却不听她多说,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不用替她说话,她从小到大就没让你省心过。”

沈牧歌听到自己心底那声无奈的叹息。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父女相见从来没有愉快过,最后还是褚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将炖盅放在餐桌上,她冲面带难色的褚姗笑了笑:“您不用费心给我准备这些,我平时真的很少喝燕窝,喝不惯反而还浪费了。”

说完又转过身面对着沈进,言语中无不遗憾:“很抱歉没能活成你想要的父慈子孝的模样,不过对父亲您来说,我这个女儿,大概是无好过有的。我知道若不是因为天命选定了我,你今天是不会来见我这个多余女儿一面的。”

“但是父亲,做你的女儿也并不是我的选择,如果可以,我也不愿让妈妈这样左右为难。我还有事要和表哥商谈,先告辞了。”

“妈妈,我们晚上见。”

沈牧歌说完也不看沈进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给他一个礼数做足后的背影,对沈进怒不可竭的“站住”和褚姗忙急忙慌的阻拦充耳不闻。

水晶宫二楼一处隐秘转角。

沈牧歌无心分辨他们为了什么在争吵,反正这些年唯一能让沈进和褚姗争吵起来的事,无非就那么一两件。她对他们吵了些什么根本不感兴趣,这里是她有心事时常躲着的一个安全地带,只是恰好能可以完全将餐厅的争执纳入耳中。

早些年还会觉得痛苦,现在更多的感觉是麻木罢了。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裙边的走线,这个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可能是被萧煜表白那一天?想到他飘远的思绪又觉得有些回笼,是萧煜啊,那个向她表白的人。

好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走到相爱那一天。

0060 0060 争执

楼下的争执不知几时已然平息,再没有沈进和褚姗的身影,只有用人们偶尔布置走动的声响。

又过了须臾,餐厅里恢复了以往的静谧,四周静悄悄的,好像根本没有过任何争吵一样。

沈牧歌环抱着双膝,仰望着特意做成透明顶的天花板,深海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水晶宫里却有着分明的昼夜。

人工夜幕依旧准时降临,餐厅又开始有了人声和走动的声响,时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不得不下楼用餐的时间点。

沈牧歌从拐角站起身来,轻锤了锤坐得有些僵硬了的后腰,往楼下去。

层高三米的水晶宫的阶梯也长,她还没走完一半的路,就被牵着褚姗的沈进批道:“家宴虽然比不得外面的宴会,但你这一身是不是也有些过于随意了。”

沈牧歌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

米黄色,她最近钟爱的颜色。长度刚到膝上一点的位置,修身之余还保留了端庄明媚的设计。

就连鞋子也是米白的的小羊皮短靴,端的是一个简洁大方。

沈牧歌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如果沈进一定要为今天下午的事情挑她的骨头,那也无可厚非。

顺从地点点头:“好的父亲,我这就去换掉。”

她的乖顺来得太突然,褚姗甚至都没能开口阻拦,碍于马上就要开饭,餐厅里人来人往她也不好说沈进些什么,只能在小女儿走后给丈夫瞥去一个不愉快的眼神。

沈进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下午才答应过褚姗要尽可能温和地和小女儿相处,但两人一碰面他又立刻将应承过的话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