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惊不慌,反倒是像有备而来,周廷哪里不知这是中了她的计。
常莺儿就是想将那位子虚乌有的兄长,死?在揽月园中的事抖落个干净,甚至还想倒打一耙,抹黑王妃名声。
难怪说她怎么不见了,想来是藏进了哪艘花船,叫周廷他们跟丢了。
这事倒也凑巧,前脚得知她心怀不轨,拿死?囚冒充自己的兄长,后脚便病得昏昏沉沉起?不来身,也不是没让大夫瞧过,说是这急症来得着实是巧。
想着她卧病在床,料她也走不了,众人皆是放下心来,就这么被?她骗了过去?,逃窜得一干二净。
这会子围观在颐元医馆看诊的灾民见她哭得楚楚可怜,不免上?前劝问,“小娘子莫怕,倘若当真?是有什么冤情,在此处说与大伙听,不就知晓到底是误会一场还是有人以权压人来吗?”
言讫,这人余光一扫,落在周廷身上?。
竟是三言两语便震慑住众人,周廷心里有数,此人绝对不是简单的灾民。
眼见着娘子果真?有后手,常莺儿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凄哀,“事情还得从?几日前,我兄长重病发作,走投无路之下遇见王妃,说是能为兄长医治,可当王妃才为兄长施完针,就见兄长抽搐几下,病歪歪地倒地,在我面前咽了气。”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倒像是亲眼目睹似的,若非周廷知道内里详情,只怕也会像围观的百姓一样,心中有了猜疑。
经?由她这么一说,原先守在颐元医馆门前的人去?了泰半,剩下的便是既没银钱诊治,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的灾民。
就算是心中担惊受怕,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是吗?
何况这位小娘子所说的兄长,还不知患得是什么病呢,并未是得了那骇人的曲巷疫。
能这般想的人到底是少数,城中百姓不出几日,便知晓颐元医馆里那位为百姓们义诊,菩萨心肠的王妃,害死?了人。
七嘴八舌的吵嚷不说,更有不安好心的堵在颐元医馆,不让人就医。
每来一个人,便大大剌剌地扯着嗓子喊着,“王妃医死?过人你?们不知道,是不要命了吗还敢来?”
可灾民们去?别的医馆,即便是诊费再低,也是要给人付药钱的。
唯独颐元医馆,却是免费给百姓们治病,还有汤药用,一剂汤药下肚,那曲巷疫便也好的快些。
周廷不是没有出面说要拿人进衙门,可百姓们不明事理,也跟着起?哄,说是若要将他们带走,便是彻底坐实了王妃害死?过人的事情。
如此,常莺儿每日准时?准点?的在门前跪着,大有王妃不肯给她说法,即便是青天大老?爷来了,她也不肯罢休的意思。
闹剧持续了两三天,虞窈月却像是不曾受到任何影响似的,细致认真?地为病人诊治。
只是遇到病情严重些的,听说需要施针,便颤颤巍巍地缩回手,连药都?不要了的往外跑。
这便是将这起?子风言风语听进去?了,幸得见虞窈月并不大受其影响,顾凛这才敢让事情慢慢发酵,耽搁几天才出手。
这日到了中午发粥的时?辰,各家医馆门前的粥棚,都?排满了长长的队。
灾民们整日过得都?是饥寒交迫的日子,眼下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米可食,自然是捧着碗大快朵颐。
哪怕今日的粥米似乎是加了糠麸,却也丝毫不影响。
唯独混迹其中的挑事者,却是尝了一口,直接呸的一声将碗摔在地上?。
“官府是没有粮了吗?那这样的米就来糊弄人吗?老?子交的租税去?哪了?”
眼见着大哥带头,其余几人也有样学样,将碗一摔,应声附和。
可算是等到了,周廷二话不说,抬手指了指几人,手下当即会意,将这些人全?都?抓了起?来。
“眼下灾情紧迫,官府赈济,断没有挑三拣四的,你?们几个瞧着就不像是灾民。把人带去?衙门,交给王爷亲自审问。若有人胆敢阻拦,一并带走。”
周廷亮了刀,总算是动了真?格,即便再有人想要打抱不平,却也说不出半句话。
先前再怎么仗义执言帮衬着常莺儿与人对着干,也不过是事情还没到那般田地,眼下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敢上?去?对着干,那便是以卵击石,吃力?不讨好。
常莺儿这回没人相帮,她想要逃,却是叫周廷盯得死?死?的,把人扭送至衙门,就关在李芳毓对门。
见李芳毓受了刑,恹恹地倚在草席上?,常莺儿气得直跳脚,骂骂咧咧地说些大逆不道之言。
她实在是吵嚷,狱卒径直脱了鞋袜,卷成一团塞进她嘴里,更是将她手脚捆绑起?来,让她好好安分安分。
至于正在审问的几个汉子,则是受不住什么刑罚,不过是才挨了几棍,竟忙不迭地求饶,将自个知晓的事情抖落的一干二净。
唯独最为嘴硬的那个,也就是先前带头摔碗的,竟还大声反驳,“你?们这是动用私刑,目无王法。”
怎奈顾凛听到这句话,竟是不置可否地蔑笑出声,慢悠悠地拨弄着手中茶盖,道了句,“孤在这里,就是王法。”
等该签字画押的流程走完,顾凛才将人放出去?,唯独最是嘴硬的符家十三郎,叫他关在了李芳毓的隔壁。
眼下人算是齐了,也该好好捋清楚,究竟是虞窈月如何得罪的她,才叫李芳毓肯下这样的毒手,不惜以满城百姓都?身重曲巷疫,也要让虞窈月身败名裂。
只可惜李芳毓嘴硬,顾凛又吩咐过底下人,再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之前,可别将人弄得太?狠,否则若是死?了就难办了。
符家则是此地望族,闻听十三郎消失好些时?日了,后来得人指点?,说是贵府郎君眼下在府衙做客,符家大夫人哭哭啼啼地来求太?守,请人放他出来。
自打方仲望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后来得王妃妙手回春,开了几副方子才算是好些后,眼下他是再也不敢做些小动作了。
原因无他,这条小命就被?宣王捏在手里呢,他若是再在人眼皮子底下打自个的小算盘,只怕是明日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是以这符家来人,方仲望忙不迭地将消息报过去?,就听得王爷吩咐道:“以你?的名义,向符家捞点?油水,也算是劫富济贫,替你?自个做了桩善事。”
如此方仲望哪敢不从?,即便是日后他想反水,也开罪了符家,有这样的把柄被?他捏着在。
符家动作很快,不出三日筹措三万两银钱送往太?守府,若是以往方仲望要开心地好几日都?睡不着觉。
可这回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往府衙抬去?。
眼下顾凛可谓是日日守在府衙,一是方便监督正仓里的粮食,可还会被?人动手脚,二是就等着李芳毓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