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注意的角落,田安安捂住心口的玉佩,血珠染红了无瑕的白玉,他想把它擦干净,却越抹越脏。

用力扯出一个微笑,血肉模糊的五指僵硬扭曲,手心的白玉浸满鲜血,“辛苦公公,替我……替我交还……”

“咳咳,”喉头的乌黑的血液不断喷涌,“我遇见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狼狈……”

“不过,我还是信他,”痛苦的底色上依旧流离着希望,“他说过,他只会娶我一人。”

“我信他。”

远处的红衣慌乱,不见一丝沉稳,从长长高廊的另一侧愈奔愈近,胸前的金色龙纹显眼炫目,红绸花未摘,奔跑间散了一路。

即使是意识模糊田安安的也一眼认出他的哥哥,那个陪了他十年的男人。

大红色,真喜庆,很衬他。

田忍不住地流泪,他,他真的和别人成亲了,原来傻的人真的是他自己……

乌黑的杏眼再无生气,田安安看着大红喜袍的胡锦承,终于死心。

“安安。”胡锦承看着浑身是血的人,连碰一下都不敢,“安安,对不起,哥哥……我……”

“别碰我……”田安安想自己爬起来,可实在身上实在太痛,哪哪的皮肉都已经绽开,只要一动,整个人都同散架一般。他费力地撑起身子,还没抬起,又猛地咋下,冰冷的雪透过单薄的里衣,冻得他不停战栗。

“别碰我,”田安安看着身边的男人,用尽全力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失血过多的嘴唇干燥开裂,一张一合之间,又渗出不少血珠。

他舔了下唇,一嘴的腥味,“你太脏了,别碰我……”

“我不碰你,我隔着衣服抱你好不好,”胡锦承慌乱地脱下身上的喜袍,大红色的纹绣居然和地上散落的血迹诡异地吻合。

不管男孩抗拒的动作,直接把人裹紧怀里,硬是压住他乱踢的手脚,强行带进大殿,那里早就跪了一排御医。

拿起剪子,慢慢剪开粘在他身上的里衣,每一下都带着破碎的皮肉,“安安,乖,疼不疼?疼了和哥哥说好不好?”

田安安侧过头,咬着手背,连一声哼咛都不肯溢出。

“安安,”胡锦承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发抖的手,他看到的每一道伤口都像是在凌迟他自己。他都不敢想,如果再晚一步,安安……是不是……就……

不能想。

“安安,”胡锦承跪在床边,他想扣住田安安的五指,但他不敢掰开紧攥的五指,只能把整个拳头都裹在手心。

“松开。”很轻的声音的从上边传来,胡锦承不敢违背,但也不肯松手,只能虚虚地把那只小手拢在手心。

“安安乖,让哥哥陪会,好不好?”

“滚。”

“安……”

“滚!”

田安安想抓身边的绣枕,手甩过的那下,背后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就着破败的白衣整个人凌乱不堪。

第42章 哥哥,我们结束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哥哥出去,安安不动,我出去我出去,”胡锦承默默后退,直到围帐彻底遮住里面的人影,“哥哥就在门口,有事就喊我。”

散乱的白雪从天上一团一团地往下,胡锦承不敢离开,但又怕刺激到里面的人,就干脆在门口等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到。

他垂着头,渐近的脚步打碎平静。胡锦承的余光看到那道熟悉的黑色的身影,面色阴冷。

王六径直跪在台阶上,茫白的鹅雪盖住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层层压实。

“王六,我信你,让你护他,你就是这般护的吗。”

“我有错。”

“小桃呢。”

“走了。”

胡锦承举着剑刺穿王六的肩膀,鲜红的血顺着剑身下流,“你当真那么讨厌安安?”

“一百二十三条人命,我没得选。”

“和你有什么关系!”胡锦承拔剑,一下抵住王六的喉咙,冰冷的刀刃划过他的脖颈,殷红的液体浸染黑色的外衫,看不出颜色,却浸湿一片。

“你说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六垂下的脸抬起,狰狞的疤痕蜷缩在一块,“胡江年轻的时候可是风流成性,和先头那个,别无二致。”

胡锦承举剑的手一颤,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王六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亲切感,从何而来。

他皱着眉,虽然面上冷漠,但是眉头不自觉地紧皱。

王六跪在地上,冰冷的雪混着血水,一同渗进他的皮肤,“我娘死的早,我爹在她死后也随她去了,家里就剩我和我奶奶。本来以为只是我命苦,可那天在胡江的身上看到那块玉佩,才知道我娘那日夜里拿着的东西,是谁的。”

“想不到吧,”王六嘴角的笑越发乖张,“你爹能弃我们娘俩,我让你尝一次痛失所爱的滋味,很公平吧。”

“王六,你是不是疯了。”

“疯?同是一个爹,你是公子,我是下人,凭什么呢。”

胡锦承看着面前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骨头缝里不停地冒着寒气,甚至比落在额上的白雪更冷几分。

“王六,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即使到最后的关头,我还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