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锦承依旧半跪在地上,凤眼是掩不住的低落,艰难地扯出半个笑脸,伸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没事,你还小,不懂感情很正常。"

胡锦承也不敢再在他边上呆着,这种落差着实惹人心酸,走到外间拿了件新的水蓝色外袍,柔顺的布料贴身,“先把衣服穿了,掌柜的还等着呢。”

“哥哥,对不起。”

胡锦承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接着拎起另一侧的长袖,“感情上哪有什么对不对得起,两情相悦或爱而不得都是正常的,”掸了掸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灰,替小孩正正衣襟,“哥哥爱你,溺着你,这不是你的压力。”

四目相对,“哥哥心甘情愿。”

田安安的搭在床上的手指忍不住地绞动,他感受到面前人的失落,他也体会到心里郁结的那点苦楚,咬着下唇等了半天,也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今天的田安安格外安静,跟在胡锦承后面没了往常好奇聒噪的样子,反而更有个书童的样子,离了半步,低眉顺眼。

连上马车都是自己踩着马蹬,没再扶着面前的手,掀开帘子,缩在一角。胡锦承想过去抱抱他,可他刚动一下,男孩的身子就往墙壁上又靠了靠,也只能收回手,各坐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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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安捂着胸口,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异常,太快了,而且太久了,从早晨到晌午,都没慢下来一些,反而愈演愈烈。

悠淡的墨香从边上扩散至整个马车内,勾的田安安不住地想往那边贴去,右脚小小挪了一步,又猛地收回,握在腿间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他好想去哥哥怀里,好想。

紧张的小书童低着头,头脑里两个意识撕裂互掐,一方说那是胡锦承,是哥哥,过去抱抱怎么了;另一方站在高点,指鼻子骂脸地说,都知道他喜欢你了,既不给回应还贴上去,真是不要脸。

迷茫的孩子瑟瑟发抖,本能地寻求胡锦承的庇护,“哥……”

话还没说完,车夫牵马的声音打断,“吁,”拉的马打了两个喷嚏,苍老的声音浑浊:“公子,桂酥楼到了。”

“嗯,”胡锦承掀帘下车,习惯性地张开双臂,想了想,还是放下,“安安,到了,下来吧。”

街上依旧热闹,追逐打闹的孩子,叫做卖喊的小贩,捂嘴嬉笑的少女,还有刚从山上下来的挑着野猪的猎人,繁华的都城可逐不去田安安心头萦绕的不安。

三层高的小楼没有炫目的装饰,原汁原味的木雕龙盘绕在扶梯上,顺着向上是临街长廊,今儿天气不错,和风煦日,外头的座位特别舒适。

掌柜的在前头带路,胡锦承跟在后头,一把折扇不住拍打手心,半回的头终究还是望着前方。

“胡公子,小心脚下,”掌柜的站在窄小的楼梯口,才将身子转过去,却看见一倒倩丽人影,粉纱摇曳,青丝随风,半张的小嘴樱红可人,略带惊讶的眸子楚楚动人。

她就站在长廊的那头,风姿绰约。

“啊……柳小姐,”掌柜的站在一边,脸上有些尴尬,“这……”

粉纱姑娘也有些无措,“我不知今儿胡公子定了这临街的位置,是木樨打扰了。”

柳木樨摆摆手,“小翠,我们回去吧。”

“柳姑娘既然在了,就一同赏脸尝尝吧,”胡锦承挥开折扇,替后头的人扇去肩上的一只小黑虫,又对掌柜地说:“再添两张座椅。”

“唉,好嘞,”掌柜的这回被解了围,手脚利落地让店小二再搬来一张圆桌和木椅,恰好拦了整个长廊,就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您先坐,东西早备上了,我给您去拿。”

田安安本也想坐,可看着柳姑娘背后站得绷直的小翠,也没好意思坐下,歪歪扭扭地站在胡锦承背后。

“安安?”温柔女声婉转,伸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木椅,“还有个位置呢。”

田安安摇了摇头,“我还是站着吧。”扬了扬下巴,“她也没坐呢。”

掌柜的手脚很快,带着店小二端上一盏茶和五叠颜形各异的点心。

田安安闻着那甜腻的香气,眼睛都挪不开了,吞了下口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攀着胡锦承的肩膀就催促地哼哼。

“哥哥,那个,香。”

“哎呀,我要黄色的那个,”着急的小孩拍着胡锦程的肩膀,“那个没吃过。”

胡锦承脊背直挺,用扇骨拍了下肩上的手,“安安,有客。”

柳木樨掩嘴轻笑,“早知道安安单纯可爱,今儿也却知道是真的童善。”捻起一块,用手绢裹着递过去,“这块我看着最好,先给你吧。”

田安安刚伸手想接,又缩回来,下意识地看了眼胡锦承,没见他点头,后退一步,重新回了他身后,只不过那眼睛实在离不开片刻,直勾勾地盯着那。

胡锦承实在是无奈,放下折扇,对着面前的姑娘说了声,“胡某失礼了。”

夹过一块桂花酥,裹了块白帕,递给后面的小孩,他虽没有回头,可也想得出后头的安安是副什么模样,凤眼柔情,“对不住柳姑娘了,他实在是被我养得有点孩子心性。”

“没,没事,”柳木樨正沉醉于胡锦承透出来那一点温柔,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粉色,“安安很可爱。”

“唔!啊,”田安安突然发出疼痛的抽气,“烫烫烫。”

胡锦承立刻起身,直接把手垫在他嘴下,“吐出来,”又拿了盏提前凉下的茶,“喝一口再吐出来,乖,别咽下去,吐出来。”

桂花糕里头夹了糖陷,融化的白糖依旧火热,田安安咬得太急,烫到了嘴,这会伸着舌头滴着泪,好不可怜。

胡锦承身上也被溅了几滴糖液,污脏了白衣,他顾不得这点只想着自家孩子,动作太急,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淋了自己一身。

“公子,”柳木樨也突地站起,捏着帕子想给他擦擦,“你这衣裳……”

胡锦承没听清,但还是守着规矩拱了拱手,“让柳姑娘笑话了,我带着安安去整理一番。”

“等下,”柳木樨跨前一步,忍不住地想帮他擦干身上的水渍,却被躲过,攥着手说道:“让小翠带安安去吧,她心思细。你也要稍微整整,这样子……”

胡锦承哪里舍得把自家孩子放给别人,只不过那小翠的动作也快,一把拉着田安安就往楼下去,“我带着安安就行了,我知道这儿洗手的地。”

田安安含着泪,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踉踉跄跄地跟着走。

小翠也的确手脚快,盛了碗凉水给他漱了口,又把自己的手帕打湿递过去,“擦擦,”指了指他的嘴角,“这儿还有些污渍。”

田安安嘴里的炙痛这会散去些,试着张了张嘴,能忍,低声说了句:“谢谢。”

小翠这会对着田安安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面面相觑,红了耳垂,手指胡乱地指了指,最后点了点上方,“那个,小,小姐,还在上面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