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她?顿了顿,接着道:“这第二?个法子,择宗室年幼者,入继大统,以储君之身登基,那时,你自然?是皇太后了,由?你辅政,自然?能长长久久地护住阿昭。”

辅政?林容不说眷恋权势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权利欲,这里的事本?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并不关?心,只想着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迎风品茗。可是没有什么如果了,她?不能不管阿昭,也不忍心,想了想,道:“姑祖母,我……”

姑老太太却摆手,止住她?:“你先不要答我,先仔细想两天也未尝不可,只是,一旦做出决断,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说罢,她?冲着车外吩咐:“回宫。”

车马粼粼,径直到?陆慎起居的宣政殿这才停下,四周皆用锦帐围住,沉砚亲抬了陆慎遗体入偏殿安置,末了跪在林容、老姑奶奶面前回话:“回两位主子的话,已将陛下安置在偏殿,各处宫门?、城门?已经戒严,不得敕令,不得随意出入。”

老姑奶奶端坐上首,脸上的悲戚之情已经完全退去,略吃了口茶,问:“通政司秦怀易来了没有?”

沉砚立刻回禀:“秦大人已经在外边候着了,另九门?提督左士恭、京郊大营张元春也在外面候着多时了。”

老姑奶奶搁下茶,道:“先传秦怀易进来。”

沉砚道了句是,立时有宫人摆上屏风,放下软帘,不一会儿一位绯袍仙鹤服官员手持玉圭进来,手上捧着一封已经预先写好的诏书:“娘娘,大长公主,诏书已经润色好了。”

老姑奶奶接过来,略瞧瞧,便递给林容,那是一封以陆慎的口吻,昭告天下明穆皇后还在人世的诏书,骈四俪六,文藻华丽,仿佛帝心甚悦之情跃然?纸上。一旁的小黄门?捧着玉玺上前来,老姑奶奶道:“先不管旁的事,这一道圣旨得先从通政司明发?出去,定了你的身份,后头的事,才好办。说是秘不发?丧,论起来,也瞒不了多久,也最多十来日,就得昭告天下了。”

林容注视着那诏书,良久不言语,终是握住那枚纽交五龙的黄田玉玺,沉沉地盖了上去,鲜红的朱砂印在明黄色的绢布上,越发?觉得刺眼?,一不注意指腹上沾上了一抹,她?怔怔地望着那抹红痕,终是明白过来,一切都不可再?回转了。

当天夜里,林容陪老姑奶奶坐着,一直议事到?天亮时分,这才命诸臣退去。老姑奶奶到?底是老了,熬了一夜,脸色便不大好,她?吃了一丸药,便往偏殿而?去,不知又在里面陪着陆慎坐了多久,这才出殿来。

林容立在门?口,伸手去扶她?:“姑祖母,您要保重。”

老姑奶奶闻言打量她?,见她?脸上淡淡的,并无悲戚之色,什么都没有说,等走到?殿外时,才道:“你多去瞧瞧他?吧,日后封棺,叫抬入了皇陵地宫,又哪有相见之日呢?”

林容迟疑着点头,等送走了老姑奶奶,便见阿昭从殿内赤脚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她?刚刚睡醒,奶嬷嬷提着鞋子、抱着衣裳跟在后面追:“公主,小心些,别摔了。”

阿昭并不依,仰着头问林容:“我能去瞧阿爹了吗,他?的病还没好呢?”

林容抱了她?起来,慢慢往里踱步而?去:“还没有好呢?”

阿昭偏头脑袋,问:“到?底什么病呢?”

林容回:“头痛!”

林容不过随口一答,阿昭却了然?地点点头:“喔,这个病么?我知道我知道,阿爹常常头痛,睡不着觉的。”

她?一面说,一面挣着下地来,拉着林容的手往陆慎书房而?去:“爹爹常吃一种药的,咱们拿给他?,他?就不疼了。”

林容听着这样的童言童语,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怔怔立在那里,那念头渐渐涌上心头:倘若他?没有出事就好了!倘若他?还活着就好了!倘若……

第113章 [VIP] 第 113 章

倘若他还活着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不由自主地甫一冒出来,叫她自己也觉得微微讶然,稍感茫然。

阿昭蹬蹬蹬往里跑去, 不知从哪里寻出来一个小瓷瓶,拉着林容便要往陆慎停灵的偏殿去,一面走一面道:“娘亲,把这个给阿爹吃了?,肯定就会?好了?。”

林容只得抱住她, 把那?药倒出几粒在手掌心来,装着仔仔细细查验了?一番,问一旁的宫娥:“这药是?什么时候制的?瞧着有些发潮了??”

那?宫娥会?意, 道:“禀娘娘,是?三月里太医院制了?进?上?来的, 一共三十丸,每日吃一丸,只能管一个月,剩下的便没药效了?。”

阿昭皱眉:“这样么?”

林容抱着她到另外?一侧的偏殿,命宫人摆膳,安抚道:“不要紧,咱们用完膳, 命太医院送了?药材来, 娘教你制药。”

阿昭听了?,果不再追着往陆慎的偏殿去, 乖乖用完膳食, 便坐在榻上?, 安安静静跟林容学着怎么制药,只她年纪小, 做起事?情来便不大容易,虽然耐性足,忘性却大,消磨了?半日的功夫,弄得指头上?都是?黑漆漆的药材,也并未制得一丸出来。趴在林容身上?,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林容抱了?她往内间去,刚替她擦了?擦脸,便听得外?殿有宫娥进?来禀告:“娘娘,太后来了?。”

林容嗯了?一声?,并不太着急,依旧坐在那?里,替阿昭擦了?手,又抹上?润手的膏子?,掖好被子?,这才?出外?殿内来。

太后端坐在外?殿上?首,已经?是?吃了?两杯茶,要按照她往日的脾气,早就发作起来了?,只是?三年前虞氏一族被牵连,吃了?大瓜落,以至于?今时今日都不被陆慎待见,她得了?教训,倒也收敛了?许多。

只是?论脾气收敛,那?也是?对着陆慎,对着林容这个处处看不顺眼的儿媳妇,自然是?谈不上?收敛二字的。

见着林容迟迟不出来迎候,当下重重搁下茶杯,问:“你们主子?呢?”

话毕,便见林容从内殿缓缓而来,立得三步远,不过浅浅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半礼,便坐在一旁,还是?旧时的称谓:“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太后冷眼瞧着她,皱着眉哼一声?,小声?道了?一句:“不知所谓,不知礼数,崔氏的女娘便是?这样的教养?”

林容坐在那?里,脸色未变,捧着热茶抿了?一口,这才?道:“我原本以为,跟太太之间,是?能不见便不见的,即便是?见面了?也最好视而不见,礼数这个词儿,实在是?用不上?的。不知,太太来有什么事??”

论起这口舌间的几锋,太后自觉失了?身份,也占不了?便宜,她微微仰头,极不屑的样子?:“不曾想?,这辈子?还有见你的时候。那?时有消息传来说你没死,我还不信呢,想?来你是?属狐狸的,有九条命呢?不过这丧也发了?,水陆道场也做了?,嗯,往日在雍州时,也有一次,想?来你对这事?是?有癖好的,人活着也得享阴间的香烛香火呢?你有命回来,那?是?你的福气。流落市井三年,也不知到底还清白不清白。不过,你一贯会?狐媚,很会?招惹男人。”

这大殿里尚有许多宫娥黄门,闻听这样的出格之言,都垂头,只做充耳不闻的样子?。

林容低头去吹茶盅里的浮叶,闻言笑笑,并不太生气:“太太说得很是?,清白不清白的,陛下也并不在乎。”说着她这才?微微抬头,第一次打?量,见太后两鬓已生了?华发,慢悠悠搁下茶盅:“太太,这几年您大见老了?,身子?可还好?”

这番应答,并不像往日在雍州时那?样针锋相对,只一句半句,便三两拨千金,仿佛更叫太后堵心了?,她荣养多年,平日里旁人小心侍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撑着桌子?站起来,呵斥道:“好了?,我懒得跟你说。陛下呢,他在哪里?生的什么病,叫太医来瞧过了?没有?吃的什么药?谁开的药方?子??谁在旁边侍候着?”

纵使林容同她不对付,这一连几问,一派慈母殷切之情,也叫林容和软了?语气,默了?默,道:“太后不必担心,陛下只是?小恙,已经?服过药了?,好多了?,现时已经?睡下了?。”

太后脚步不停,直往偏殿而去,那?门口把守着廷卫,当即拦下来:“太后见罪,没有陛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太后寒着脸怒斥:“放肆!”

廷卫如?山一样,挡在前面,并不放人进?去,只字字句句都是?请罪:“太后见谅,卑职等奉命行事?。”

太后哽住一口气,不上?不下,猛然回过头来,见林容一身青衫,依旧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品茶,指着她质问,手指叫气得有些发抖:“崔氏,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拦着我们母子?相见?你胆子?大得包天了??”

一面又冲着外?头吩咐:“去,把沉砚唤来,问问他,究竟谁是?他主子??他不来,便把外?头的阁臣、三省六部的郎官、皇室宗亲都叫来,问问他们,是?哪一朝哪一代的规矩,拦着亲娘,不叫见自己儿子??”

林容坐在那?里,阿昭好容易叫哄睡了?,只怕她在外?间喧闹,吵醒阿昭,淡淡道:“陛下服了?药,好容易才?睡着,太后这几句话,只怕已经?吵醒他了?。陛下要静养,不耐烦见人,这是?他亲自吩咐的,并不是?我拦着,不叫母亲见儿子?。”

太后哼了?一声?,心里比来之前,越发疑惑,冷冷呵斥道:“你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