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瞧瞧，家里三个儿子加上他们老两口下地赚工分，可是这样竟然连自己都养不活，每个月还要双手向上讨小方同志的工资，讨工资就算了，还把大部分工资都要走了，就给她几块钱度日，不是偶尔，是每个月啊。

小方同志饿的面黄肌瘦，可你看看他们两个，比小方同志有劲多了，比我都要面色红润。这是硬生生趴在小方同志身上吸血后还觉得小方同志是欠他们的，要她回去干活呢。

小方同志，可怜啊，这对父母比周扒皮还狠，就该拉去批斗。”

第316章 方父的账

这一连串的骂，让方母懵了她们方家的事跟这个死老太婆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没跳出来，就刚刚那个男人和这老太婆跳出来了，怎么着，显得他们两个能耐了？

骂的比他们村里最会骂街的村长媳妇还要骂的脏，那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仿佛不用动脑子似的，就像是天生长在嘴里一张口就能喷出来的，她说一句，对方说十句，这怎么骂，连个空隙都插嘴不进去。

可方母还是生气，她觉得骂她可以，骂她家老头也可以，但是凭什么骂她儿子。她那三个儿子那是个顶个的好，被这死老太婆骂成什么样了。

“你才没有男人样，我儿子不知道有多好。”方母气呼呼地骂出来，“你这个死老太婆这么爱管闲事，是不是自己家的闲事没人让你管啊，什么东西。”

夏老太：“你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坏东西。不让干活的儿子一个出息的都没有，有出息的女儿又让你打压得不成样子，你活该一辈子受穷，活该一辈子给你方家那几根东西当老妈子。你是伺候你儿子吗，你是伺候你儿子的那玩意吧？”

虽说话糙理不糙，可这话一出别说厂里的小姑娘了，就连江文华这样的单身汉子都开始脸红了，老夏这是干什么，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老夏，老夏，停，让我说几句。”是他开的头，他得阻止一下，不然等一下老夏再说些不能听的话，一会传出去他们纺织厂都要被笑话死了，能有这么一个张嘴就是不能听的老工人，他们厂长估计头也疼。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江文华的，就像他说的，他们得合作好。于是，夏老太很给面子的闭了嘴。

方父方母一看这个样子，就更相信江文华是个领导了，没看到这么猖狂的老太婆被这小子一说就闭嘴了吗，如果不是领导谁能有这样的面子。

她虽然是乡下人，可也不是不知道有些规矩的。像是这个死老太婆这样的人，一般人是制止不了的，看来这小伙子职位不低啊。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可这对于夏老太他们是有利的，毕竟寻常的人还真的不敢跟领导大声叫嚷，就算只是厂里的领导也是有威慑力的。

江文华很快就发现了方父方母的态度似乎软了一些，他猜到了是自己这个身份开始有用了，立刻狐假虎威上了，“小方同志的家人，你们不如说说，你们这次到底想要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在厂里大闹，影响咱们厂里的生产吧，我可告诉你，这是犯法的，到时候我让保卫科的人带你们去见公安就不好了，不如咱们心平气和地谈谈，你们到底来这里是干嘛的？

吵了半天架，我们都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上来就给咱们小方同志一个巴掌，就算你是她的父母，这也是不对的。”

方父：“那是我女儿，我想打就打，打死了也活该。我给了她这条命，她这条命就是我的，打了又怎么样？”

方盈娣一听这话，原本凉了半截的心这下子就更凉到底了。原来在她父母眼里，她的命不是她自己的，所以可以被随意使唤和糟蹋吗？

她那几个姐姐的命也不是她们自己的，所以小时候当驴一样猛干活，吃得少干得多也得不到任何的夸奖，只会被他们认为是应该，因为命就是她们父母的，死了也是她命不好，说不定还要嫌弃晦气，死在了家里，而不是让他们嫁出去，少收一笔彩礼。

不止他们家，村里大多数女孩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娘家用完婆家用，在娘家死了被他们嫌弃白养了晦气，在婆家死了也要被骂晦气都没有用够本就死了。

方盈娣浑身都觉得冷，这哪里是亲人，这比旧时代的奴隶还要狠。奴隶至少不用被他们用爱的名义绑架，从小就是清清楚楚明白他们之间只是交易，不会有期待，活着等死就好了。

而她们，还会期待父母还是爱他们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者不会养孩子，但是多多少少会有爱吧。

书本里都是这么教的，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也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可现在，他们这样子哪里是爱，书本写错了，穷苦人家没有爱，只有传宗接代和物尽其用。

方盈娣不清楚那些工人家庭的孩子或是领导家的孩子会不会跟她们一样苦，她只见过乔怡家里不是这样的，她家里才是真正她理想中的家，每个人都是真真切切关心着彼此，那是她做梦都想有的家的样子。

江文华发现小方同志身体都好像有点抖了，背对着他和方父方母，哪怕是此刻被方父推搡着身体也还是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还手，真的要气死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法律是你方家定的啊，孩子的命是你们的，你们说打死就打死，说弄死就弄死了？”他把方父往保卫科那边一推，保卫科的王副队长就将人抱了个满怀，愣了，谁会想抱个老头？

他立刻就把人推开了，大声呵斥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再动手动脚就算你们是一家人我也给你们送公安局去。”

方父被人一威胁，就不敢动手了，说话声音都小了，“公安同志还管我们教训女儿？”

江文华前几日才从公安局出来呢，就那个样子如果方盈娣不反水说不定还有可能，怕就怕方盈娣反水了，到时候一切功夫都白费了。为了稳妥起见，那还是别去了。

可不去归不去，吓唬还是要吓唬他们的，“当然，你当公安同志吃白饭的，你知不知道那谁家大院有个死老头虐待孙女被抓紧去劳改了。我们这儿跟你们村里可不一样，你现在坦白，你手上沾没沾人命？”

夏老太立刻就跟上，“看你们这副样子，生了几个女儿，不止小方同志说的四个吧？”

方父的脸涨红了，“我可没沾人命，女娃能吃多少东西，养大了换彩礼不好吗？我又不是傻子，到时候彩礼一换，给儿子娶老婆，我们就享福了。”

这笔账，给他算的明明白白。

第317章 重男轻女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

他们这里虽然也有重男轻女的， 还有不少，可大多数还是把女儿当个人的。就连个别几颗老鼠屎，也会被街道找上门教育，虽然没什么用。

可当工人的家庭，基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情。那些老鼠屎大多数都是像小马媳妇娘家那样没工人的，家里没钱的，父母也不讲理的那种。

方父方母的一席话，让他们对于以后另一半的家庭考量更为谨慎，这样的法外狂徒可不能让自家沾上。

如果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方盈娣的所作所为跟周围格格不入就很能让人理解了。之前还说好话呢，现在发现拿不到钱了，就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发疯一样说出了心里话。

难怪她现在哭成这样，大家开始同情起她来，更有好心的女工人给她递上了手帕，让她擦擦眼泪还安慰几声。

夏老太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和姐姐悲惨的前半生，还在娘家的时候，活的根本不算上一个人，这个方父方母跟她父母有的一拼，虽然还拼不过，可也已经十分可恶了。

“天杀的，你这们这对老东西，你们不是女人生下来的，还有你这死老太婆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就对你女儿这个样子？我看谁都不该死，你们两个生下来的时候最该弄死。”

“换彩礼换彩礼，怎么不把你们自己卖了。也不知道你们活着有什么劲头，就知道欺压女人养你家那几个废物儿子，不知道为社会做点贡献为国家做点贡献不说，你们也别拖后腿啊。

咱们红皮书里都说了，你们这种思想要不得，你们村里的扫盲班到底把你们扫了没，要是你们大队长这么懈怠，我就去你们公社举报了。都什么玩意，就算是看重儿子一点，也别不把你女儿不当人啊！”

方母一听还要举报，还要连累大队长，心里就对这个死老太婆的背景有些猜测了，说得有理有据的，别不是什么大人物？

可是她还是不服气，“你说我呢，我就不信你没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你能当工人也读过书吧，你别不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又是另外一套。我们村里之前接收的知青，可不少女的，有些家里全是男娃就她一个女娃的都被送下来了，你们现在说的好听，等到那种时候不也是选择牺牲女娃吗？

说起我们乡下人你们头头是道，怎么做起事来就跟说的不一样，我就说你们这些念过书的最不要脸，只知道教训我们，有个词叫什么来，反思......你们反思过自己吗？

还笑话起我们来了，你们有为社会做什么贡献了？你们要不是运气好能进厂里有了一份保障，说不定比我们还不如呢。你们做出什么贡献了，那是你们的贡献吗，那是厂里给你们提供了好地方让你们有处使劲，不然你们全是街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