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有些窃喜又有些担忧。
窃喜是他养出来的女儿竟能让侯爷念念不忘,攀上了这个高枝,难道还愁往后的仕途不成?
而担忧,则是有关盛璃月。
盛璃月对顾景琰一片痴心,不然他一个小小的文官,也不会在嫡女的及笄礼上邀请侯爷前来观礼。
可瞧着今日顾景琰的态度,似乎对盛知春更加上心,若是此事被他家那位方大娘子得知,定然会同他吵上一吵。
想到这里,盛瓴不由得黑了脸。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同大娘子商议一番,怎样办好六丫头的及笄礼才是!
他转身上了轿,轿夫立刻抬着官轿朝着盛府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盛府中门。
盛瓴沉着脸,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便来了琉璃阁。
这会子方大娘子正热得换了两套衣裙,坐在冰鉴前吹着凉风。
见盛瓴急匆匆走进来,她一面惊喜一面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官人怎么这般早就下朝了?”
盛瓴将官帽丢给她,先倒了盏凉茶尽数饮下,才说明此刻来意:“六丫头那个及笄礼,你还是要抓紧操办一下。”
方大娘子为他宽官服的动作一愣,闪烁着开口:“官人不是说不办了,怎的这会子又改了主意?”
“我下朝之事,刚巧遇上顾侯,他问我六丫头的及笄礼究竟何时才办,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等及笄礼过后便上门求亲。”盛瓴配合着方大娘子的动作将官服脱下换上常服,又倒了盏凉茶,似乎渴极了。
方大娘子狐疑地问:“顾侯这是何意?他所说的提亲,是说我家月儿还是?”
“自然是月儿!”盛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家家世不算高,侯爷断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喜好,放着嫡女不要反倒要庶女罢?但春儿总是要送过去的,这及笄礼拖着一日不办,月儿岂不是要再多等一日?”
这话说完,方大娘子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官人且放宽心,这件事我定会好好操办。”
瞧着方大娘子并未起疑,盛瓴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将手中喝净的茶盏放下,又在琉璃阁逗留了一阵,才朝着书房走去。
方大娘子将他送出院子,瞧着秋荷斋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果然和她那个贱人小娘一样,是个狐媚惑主的货色,亏她这些时日还百般照料!她暗骂一句,嘴角抽了抽。
良久,方大娘子似乎想到什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侯爷喜欢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她的月儿作配,若是胆敢不听话,虞小娘便是牵制她的手段!
方大娘子微微一笑,转身走进琉璃阁中。
七月三十,看皇历是个大大的吉日。
方大娘子确实不负重托,为盛知春置办了一个顶好的及笄礼。
她先是央全渝州城手艺最好的裁缝为盛知春做了一套礼服,又在首饰铺子里为她打了好些金银首饰。她亲自盯着家中的四司六局,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盛知春将这一切全都瞧在眼中,却谈不上高兴。
无事献殷勤,方大娘子绝不是那种肯为庶子女的事上心的人。因此,她只冷眼瞧着,看她这位继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礼服头天晚上便送了过来,衣料华贵裁剪得体,一瞧便是名家大手笔。
盛知春便让人好生挂了起来,着专人看管着,若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定能及时发现。
可此刻,她正站在被剪烂的礼服面前,同纸鸢一起发愣。
看管的女使跪成一团,皆以头抢地,浑身抖成了筛子。
盛知春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额角,开口问道:“是谁看着礼服?”
地上的几个女使并不敢说话,只是偷眼瞧着正在气头上的盛知春。
“姑娘问你们话呢,你们都聋了不成?”纸鸢上前一步,扬声问道。
几个女使对视几眼,从角落里举起一只手来:“回姑娘,是……是奴婢。”
闻言,盛知春抬眼瞧过去,那女使哭得梨花带雨,似乎被吓得不轻。
她挑了挑眉,纸鸢立刻会意,高声问道:“在那里不合规矩,你且上前一步,让姑娘好看清楚你的脸!”
方才举手的小女使从地上站起身来,绕开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女使,冲到盛知春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盛知春眯起眼睛瞧了瞧她,发问道:“你可曾瞧见过有谁来过此处,碰过这件礼服?”
小女使抬手抹了一把腮边的泪水,浑身颤抖着开口:“是三姑娘身边的玉珠。奴婢听了六姑娘的话,好生照看着这件礼服,玉珠来了,偏要进去瞧一瞧,还不让奴婢跟着。待到她从里面出来,奴婢特意进去瞧了瞧,果然礼服被毁。”
说到此处,小女使神色愈发惊惧,她膝行两步跪倒在盛知春跟前连连叩首:“姑娘,奴婢并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恕罪!”
盛知春抬手按了按额角,眉头紧锁。
这些时日,她一门心思只顾着盛元柳,竟然将盛璃月给忘了个干净。
此事同这小女使并无干系,她朝着纸鸢摆了摆手,后者立刻意会,上前一步将小女使扶了起来。
“快别哭了,姑娘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问几句话,你倒也用不着如此害怕。”
小女使借着纸鸢的力从地上爬了起来,顺从地躲在一旁,身子还在不断微微颤抖着。
盛知春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捏了捏,随后上前一步轻轻挑起被毁掉的礼服仔细看着。
上身的圆领对襟长袖衫自衣领处被人在背后划了长长的一条口子,像是长着破烂的大嘴朝着人笑。下身的红色长裙被人泼上了墨汁,原本精美的衣料变得肮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