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会做这种事?
楚清阮思?来想去?也只有段骁或者宁泽有这种能力,可是段骁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给他自己下这种药?
毕竟他又不可能提前预知到?自己会给他渡药。
楚望儒等人?来的时候,楚清阮正惬意地阖目半倚在外间的竹制罗汉榻上,榻边一个鎏金的铜香炉里白烟袅袅,是她?刚刚新?研制出的一味香,甘棠秋信。
这味香是取沉香粉末一两,檀香末一钱,新?鲜的鹅梨十个制成?。以前并?不是没?有人?尝试制过这种香,效果却很是普通,她?则是将鹅梨挖去?梨核,制成?瓮状,当中填入香料粉末再将鹅梨顶部盖好,蒸煮三次,削去?梨皮研成?粉末,是谓甘棠秋信。
只不过此时只有少许南州早熟的梨子,待再过两个月京都城外的梨子成?熟,这香便可顺势铺开。
楚清阮正凝神品香,枇杷突然掀开竹帘走了进来,激动地说?道:“小?姐,老爷,不,楚望儒和?蒋君如来了,还有林公子也来了。”
楚清阮依旧懒懒地靠在榻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他们来做什么?”
枇杷想了想,说?道:“楚望儒说?是备了厚礼,特来道歉。”
道歉?
楚清阮饶有兴致地直起了身,自从她?恢复记忆后,除了记起段骁是如何戏弄折磨她?,自然也记起上一世,蒋氏是如何利用阿娘威胁她?,逼她?自尽的。楚望儒虽然从来没?有主动插手过蒋氏对她?的虐待,但其?实一切都是他的默许,看似咄咄逼人?的蒋氏其?实只是他手中的一柄刀。
蒋氏在前面冲锋陷阵,楚望儒隐藏在蒋氏身后,兵不血刃地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儿楚清阮神情不由?冷了下来,淡声道:“枇杷,让他们进来。”她?倒要看看,楚望儒到?底想做什么。
楚清阮说完走到一旁戚雨宜的院子里,她?掀帘而入,戚雨宜正坐在床边缝制着什么,此时辰时刚过,清白的日光透过窗棂洒?*? 在戚雨宜身上,整个人?柔和?而又美好,楚清阮心中一热,上前唤道:“阿娘……”
戚雨宜放下手中针线,“不是说过会儿去你屋中品香,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楚清阮一把抱住戚雨宜,将头埋在她?颈边,才终于闷声问了出来:“阿娘,楚望儒和?蒋氏来了,说?是来赔礼道歉的,你可想见他们?”
戚雨宜有些怔然,过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不见。”
楚清阮抬起头,“阿娘,你?恨他吗?”她?虽未说?明,两人却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戚雨宜却笑?了笑?,“他骗了我十几年,我自然是恨他的,可是我却更恨楚恕杨氏这对老匹夫。”楚清阮知道自己的阿娘是典型的应州女子,说?话素来温声细语,此时被逼的说?出这种话,可想是积怨已久。
“他父母明知道楚望儒在京城另有家室,却一直瞒着我,他们看着我替他奉养双亲,看着我晨昏定醒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却一言不发,甚至到?了那城外庄子里时,他们对我连对畜生都不如。”
戚雨宜语气冷冽,“至于蒋氏,她?本来也只是个被蒙骗的受害者,可她?明知你?是无辜的,这一年来却对你?多番虐待,可恨阿娘不能替你?报仇。”
楚清阮心中一阵暖意,她?的阿娘对她?果然是最好,明明自己也被楚恕打骂折辱,想的却是不能替她?报仇。甚至阿娘知道段骁对她?有意,她?却抗拒段骁时,第一个考虑的也是她?的感受,若是楚望儒,只怕立刻就要把她?绑了送到?瑞王府里去?换取他的荣华富贵。
楚清阮眨了眨眼,“阿娘,那您就坐在屏风后头,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戚雨宜刚刚在屏风后坐下,枇杷便引着楚望儒三人?进得屋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手中捧着若干乌木做的盒子,将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楚清阮今日穿的一身烟紫色团蝶百花凤尾裙,裙子是从段骁送来的箱子里随意挑的,是用上好的晴烟锦制成?,光滑柔软又轻又凉,穿在身上舒服极了。
三人?进屋时看见的便是楚清阮侧躺在竹榻上,用海棠团扇轻轻扑着鼻子,可当众人?看清她?身上裙子颜色时,心情顿时一紧。
楚清阮身上穿的,是只有皇室才能穿的紫色。
楚望儒见状挤出抹温和?笑?容,说?道:“阮儿,你?这屋子可真凉快,而且似乎有种很好闻的香味。”
枇杷闻言伸手指向房间角落里,得意道:“喏,王爷每日都送冰块来,当然凉快了。”这冰块多到?她?的房里都堆了不少,枇杷开心地想到?,她?一定是整个京都城最幸福的丫鬟了。
几人?眼眸再次暗了暗,尴尬地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可是楚清阮却一直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而这屋子里看着也不像有地方坐的样子,楚清阮却在几人?灼灼的目光中阖上了眼,靠在榻上似乎很是惬意,终是林湛先忍不住说?道:“阿阮,你?这几日过的可好,落水后有没?有着凉?”
楚清阮睁开眼,冷道:“请叫我戚老板。还有,一个连跳下去?救人?都不愿意的人?,有什么脸面在这儿问我有没?有着凉?”
“阿阮你?何必如此?”林湛眸光柔和?地上前一步,“我知你?心中仍是有我的,否则为何你?一直拒瑞王于门外?”
“啪”
楚清阮惊的手瞬间一抖,上好的海棠团扇掉在地上,木制的扇骨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在几人?眼里,却变成?她?被林湛说?破心事,这才惊慌地连扇子抖握不住。
林湛见状笑?意愈发和?煦,“阿阮,你?能否看在你?我情谊的面子上,求瑞王放过瑶儿?”眼前的清峻男子明明还是和?以前一般的俊朗容貌,楚清阮现在只觉恶心,甚至比面对段骁时更盛。
上一世她?被迫进入王府后,林湛已然官运亨通,却不曾为她?和?阿娘的处境做过哪怕最微弱的努力,若是普通朋友不敢得罪瑞王和?蒋家自然无可厚非,可他们是彼此许诺的恋人?,是曾说?过要相守一生的人?。
整整两世,林湛为了家人?,都选择了牺牲她?。
见她?沉默不语,林湛只当她?在权衡利弊,“阿阮,瑶儿已然受到?惩罚了,你?就放过她?这次,可好?”
楚清阮从记忆中脱身,这才发现林湛话里的重点,放过楚清瑶?她?不解地问道:“楚清瑶怎么了?”
见她?似是当真不知,林湛连忙解释道:“那柳文山铁了心说?瑶儿杀人?未遂,且因为是当众杀人?性质恶劣,判了她?流放南州。”
楚清阮眼前瞬间一亮,姣好的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这柳文山可是个好官啊。”
一般这种事都是拿丫鬟顶罪了事,这柳文山竟能顶着压力把楚清瑶给抓了判了,真是大快人?心。
楚望儒闻言不认同地说?道:“阮儿,我们今日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也希望你?能看在父子亲缘上,放过瑶儿。”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说?教的意味。
楚清阮冷笑?着看向楚望儒,“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更何况是柳文山抓的她?,楚大人?你?要找也该去?找柳文山。”
“柳文山的背后是瑞王,而瑞王是为了替你?出气才对瑶儿这般严判,你?们毕竟是姐妹,此事你?也脱不了责任。”
楚清阮几乎要气笑?了,都这种时候了,楚望儒竟然还拿父亲的身份压她?。
林湛和?楚望儒对视一眼,说?道:“阿阮,楚伯父已经同意了,只要你?能去?求瑞王放过瑶儿,他们便会把你?许配给我,我也终于可以实现对你?的承诺,岂不是两全其?美?”
“呃”
要不是这甘棠秋信有清心润肺的功效,楚清阮只怕自己立时便要恶心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