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过半百的新郎,一个要气质没气质、要出身没出身的半吊子千金。这么一对老夫少妻,竟然还风风光光办了婚礼。等林玉穿着高定的婚纱踏进何宅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何宏是个什么样的鬼东西。
那年林玉刚过二十六岁生日不到两个月,婚礼司仪提议让何宏十四岁的儿子当花童去台上送戒指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那孩子。
男孩儿礼服左胸的胸花上写着“何季”,他离她们好几米远,冷淡嫌恶地好像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真的是小孩儿。刚进入青春期吧,还没抽条长开,撑死了一米六几的个子,声音雌雄莫辨的但是很漂亮,白白净净地,眉眼五官格外精致。
听说他生母当年还是个明星。
这是林玉最开始对何季所有的印象了。
林玉嫁进去才知道何宏早就不能人事了,也因此这个老东西日积月累的阴戾暴躁起来,喜怒无常是基本操作,动辄欺负折辱家里的佣人。
但一开始,何宏还装的像模像样地,他跟林玉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两人就分房睡了,何宅的其他人都在家里干了很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林玉保住了自己的体面。在内,她爸的公司不仅被救回来,还因为何宏这个女婿水涨船高起来;在外,虽然丈夫的年纪比她爸都大,但世人都笑贫不笑娼,有人背后骂她不择手段、小家子气,但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找不痛快,她怎么说都是风风光光的何夫人。
唯一不舒坦的就是这宅子里的另一个主人何季。
何季性格很怪,林玉曾经试图讨好对方,人家理都不理,拿她当空气。久而久之,林玉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天至少碰早晚饭两次面,因为这个,林玉可不少受何季的冷脸。
林玉也没见过这孩子跟谁亲近,何宏可是他亲爹,也没见他给个笑脸,更别说林玉这个后妈。
他也从不叫林玉作“妈”,就连当初在婚礼上,当着众人和司仪的面儿,他喊的也是“您”。
不过勉强也算过得去。
直到有天何宏喝醉了,回到家以后,忽然对着林玉撒起泼来,一脸阴沉地指使林玉给他脱西装外套,一个不顺眼拽着林玉的头发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被打懵了,一抬头,看见放了学的何季背着书包走进来他正好撞见。
林玉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并没见识过那个真实的何宏有多可怕变态,只知道自己无缘无故被打了。家里其他人听见风声早就离得远远儿的,没有人帮她。她也是年轻气盛,随即恶狠狠地推了何宏那个老头子。
她的噩梦就是从这一推开始的。
林玉永远也忘不了那晚,她被何宏一路拖到地下室,那个漆黑阴暗的地方,摆满了各式各样可怖扭曲的性虐道具。何宏把她绑起来丢在角落里,然后叫来了一个想爬床高飞的女明星。
何宏不能人道,但不代表他不能虐待别人,被他叫来的女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在那个老东西的凌虐下凄惨又沉浸其中的叫了整整一夜。
那天以后,林玉毫发无伤地从地下室出来,却就此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地躺了一个星期。
何宏还是笑眯眯地,是外人眼里专注慈善事业的和蔼商业家,林玉却一看他笑就打冷颤。
何宏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了,新嫁进来的林玉,和宅子里其他人一样,对何宏言听计从,闻风丧胆了。
父死子继(二)
何季初中毕业那年,还没开始长高,何宏请了营养师给他专门做饭,还强制性给他报了几个兴趣班。
那段时间林玉的乖顺让何宏非常满意,他似乎并没有对林玉施虐的欲望,同时又很享受女人畏惧的眼神。所以林玉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花不完的钱买不完的高定,没事了找几个富太太搓搓麻将喝喝小酒,也很少见到何季那个小阎王。
大概八月初,何季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送到了林玉手里,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等到何季下课回来,她破天荒地主动叫了他:
“小季,你过来一下好吗。”
何季会听她的话就有鬼了,他也根本不把这个后妈放在眼里,听见这话跟没听见一样,径直往楼梯去。
林玉就不太高兴了,何季这人她是不太想接触的,但心里还没出息地总想跟人家搞好关系,典型的烂好人心态。
她想起前几天跟一个富婆老姐妹吐槽:雨不会一直下,但家里这个小崽子的头会一直下。
林玉只能跟在后面,把通知书给何季送上去她是打定主意了,下次再有他的东西,直接让佣人扔他屋里去,再不找他搭腔了。
门虚掩着,敲了两下也没人应。林玉就推开门了,想着无论如何把手里这张烫手山芋送出去,省得这小屁孩儿在他爹面前叨她坏话。
一推开门呢,就看见眼前一具裸着上半身的肉体,白花花地,都透光。
林玉呆了,何季没反应过来,套了一半的衣服也停下了。
“……谁让你进来的?!”何季语气冲的不行,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好。林玉往后退半步,脸撇了过去:“对……对不起啊。我敲门了你没应,我以为你是跟往常一样不想理我……我是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刚才叫你,就是为这个……”
林玉眼里,何季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在她个长辈这儿分什么男女之别啊,再说了男孩子平时打个球跑个步还光膀子呢,也没见他害羞。
何季走过去,站着还没林玉高。他歘地一下拽走了林玉手里的通知书,皱着眉头,语气不善:“行了,你出去吧。”
被这么对待,林玉真的不痛快了,不等何季再开口撵,她舒口气就转身走了。
从这天开始,林玉跟何季这个继子的关系更下一层楼了,以前见了面林玉好歹还会憋个笑出来,后来索性也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了。
何宏隔几天就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林玉躲得远远地。何宏身体好了一点儿,把功劳都归咎到林玉这个冲喜续弦的身上,所以他轻易不动她,她也乐得当她的甩手掌柜。
八月下旬,林玉逛街回家,何宏也在家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何宏父子俩剑拔弩张地对话。
具体的听不清楚,林玉只是敏锐地在两个人嘴里捕捉到一个词:“妈妈”。
“……你妈……”
“……还不起因为你,我妈才会……”
诸如此类。
她直觉这两个人说的不是她,那应该就是这家上一任女主人,何宏的原配,何季的亲生母亲。
不关她事,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林玉只想静悄悄地溜回自己房间。转身的时候,听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伴随着何宏中气十足的侮辱谩骂。
“……你妈是个婊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敢违抗老子?你他妈一辈子都得靠老子过活……”
林玉脚步一顿,脚底下就跟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那些脏话,听得林玉心里发寒颤不管她平时如何讨厌何季吧,总归只是站在一个成年长辈的角度,嗔怪一个不懂事孩子的无礼傲慢而已。她心里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说,何季这个小孩儿是她在何宅这个鬼地方最后的一点儿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