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怎么也不说在房间里多休息一会儿?中午爸妈就回来了,你不在这几年,他们很想你的。”司淳坐床上,似笑非笑地,正眼都不看司朔一下,客气疏离的样子,比三年前的傲慢娇气还要更伤人。
司朔眼睫微颤,袖子下的指尖僵硬发麻她不叫“哥”了,甚至连名字也不叫了,这让司朔那颗从回国伊始就莫名惶恐不安的心脏愈发煎熬,在路上想了无数种见面后要说什么,怎么也没想到,见了面以后司淳对他的态度会是这样。
“小淳,我……”
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司淳旁若无人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接通,司朔眼尖地看到那上面的来电显示。
顾时。听起来像个男人,而且不是薛游那堆的。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但看得出司淳的情绪在慢慢好转,甚至笑了一下:“……不用谢我,都是你应得的……你想要哪个,随便挑,投资不用担心……”
司朔垂着眼帘,心里的空洞越裂越大,心脏仿佛被无数的蚂蚁啃噬,又痒又疼电话那头是谁,为什么值得她用那种语气说话?
相比之下,他这个有旧情的哥哥,反而更像一个不速之客。
她以前从不这样的,她很黏他,又喜欢他喜欢的要命所以他才敢仗着她的偏爱一走走好几年,中途也试图联系过,但每次都被挂断拉黑,他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一时赌气,见了面就好了。
司淳挂了电话,屋里静悄悄的,唯余室外的风雪声。
她终于施舍般看了他一眼,然后立马挪开视线“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私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聊。”
司朔说不清楚自己心里那些没有来源的恐慌和不甘是怎么回事,似乎是要急于确认什么,抓住什么,他不经大脑地开了口:“要出门吗,中午不在家吃饭了?”
司淳打开衣柜的手顿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管我那么多呢,你爱在家就在家吃,我还约了人,要换衣服,麻烦你快点出去。”
司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看见司淳,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他几个点大步走过去,在对方更伤人的话说出来之前:“不带我一起去吗?”
“你去干嘛?”司淳真觉得司朔出国一趟,人都傻了,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她那些狐朋狗友吗,现在上赶着是要搞什么?
司朔眉目松泛地笑了笑,好像两个人还是三年前那副相处状态时一样:“你去喝酒,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的。”
“哥,你不跟着我我怎么活呀,我喝醉了没人扶我怎么办啊……”这不是她亲口说过的话吗?
司淳扯着一边嘴角笑了一下,那弧度多少有些讥讽的意味:“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废物,喝醉了会叫司机的。”
她顿一顿,表情恢复正经:“还有,司朔,是你要我放你自由的,那就请你自己首先把你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不要这么反复无常,一会儿推开我,一会儿又想凑过来。我不吃这一套,我也不稀罕。”
路上司淳收到一份文件,是薛游给她发的。上午她知道司朔要回来,就让薛游稍微查了一下司朔这两年。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除了刚出国那段时间,司朔后来就没用司家的钱,好像也没打算毕业后进司家。自己开了个国际证券控股小公司,现在正处于上升期。司淳照着查出来的公司名字随手搜了一下
好家伙,什么小公司,市值已经差不多有司家的四分之一。
她原本以为司朔要脱离司家这事只是说说而已,倒没想到他还真的办到了,挺有骨气。
不过这都和她没太大关系了拼命逃走的人,无论回不回得来,都不是以前那个了。
兄妹关系(九)
另一边,司家。
司淳不在,但司朔作为多年未归的养子,还是要跟养父母同坐一桌吃个饭的。
司荣和关雅秋如今对这个养子是不敢像以前那样,尤其知道他这几年在国外小有成就以后,多少还算很客气的。不过饭桌上难免提及到不在家的司淳,司荣说起来,面带愠怒
“她呀,现在是越长大越是谁都管不住了,一天天地,跟着秦家薛家那几个小子,被几个不入流的小明星给勾去了魂儿不说,上个学还瞒着你妈和我跑到加拿大去……”
相比之下,关雅秋倒显得对女儿的“胡闹”没那么在意,闻言有些漫不经心地:“小淳不一直都这样,以前就你最纵着她疯,再说了不就一个男朋友而已,你女儿分得清轻重。”
司朔则从头到尾都垂着眼帘,连夹菜都少有,从司荣说“几个不入流的小明星”这话开始,他就在发愣,吃饭的架势浑像把每一粒米都数清似的,心不在蔫。
他试探性地开口:“小淳没跟我说过,妈,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
关雅秋没发现养子表情和语气的异样,大概思索了下,“小淳上了大学已经谈好几个了吧,但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没一个长久的,就最近那个,好像比较合得来吧,叫什么顾……”
“顾时。”司朔接上话,同时暗暗咬牙。
“对对,叫顾时。比小淳大两三岁吧,是个演员,我和你爸见过一次,脾气挺好的。不过你妹妹说,不算男朋友,我也没细问,她正是爱玩儿的年纪,又听不进去大人的话。”
“不过小朔呀,你抽空还是劝劝你妹妹,她以前最听你的话了,玩归玩,别太过。也让她跟着你学学这些管理公司的手段,整天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
司朔低眉顺眼地答应了,耳边还持续萦绕着关雅秋那句:“她以前最听你的话了。”
以前的确是这样,现在?
说不准。
司朔心尖儿抽痛一下,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落落的感觉。
以前那些都不长久,只有这个还算合得来。意思就是,司淳很偏爱这个叫顾时的男人吗虽然司朔从一开始司淳在电话里和对方说话的态度就隐隐察觉出来危机感,但当这些话真的从司淳的身边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可耻地涌出很多嫉妒的情绪。
他们谈论起顾时的语气,一如三年前薛游他们提起他时那样他曾经厌烦的这样一个附庸的身份,而今终于被人取代了。
他以为他会高兴的,他不再是一个被鄙夷被嘲弄的玩物,这份痛苦有人替他分担走了可他却由身体各处窜起火烧火燎般的难受,他不由自主地去怨,去恨,
这就是司淳所谓的最喜欢?这就是她嘴里的最爱?他不在这几年,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找了新欢,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抛弃他?
她怎么可以?
她明明说过的,只喜欢他,最喜欢他。
司朔魂不守舍,等到他反应过来,他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司淳的房间了以前她的房间他是可以随便进的,偏宠即意味着特权。
她这人刁钻,难伺候,只有面对他的时候,脾气才会有所收敛,大多数时候只不过是个娇气一点儿的小女孩模样她对着他放下身段撒娇的那几年,都让他差点儿忘了,他的小淳本来就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娇小姐。
所以上午她才会那样对他说话,因为她对所有不放在眼里的普通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变了,全都变了。他所以为的一切,早不是旧时模样了也是这刻,司朔忽然想起来,他已经离开这儿三年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身边早就不知前赴后继了多少人,只有他还停留在三年前,以为她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