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璟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还敢理直气壮,他神态自若敲击着桌角,发出很清脆的声响,格外考验人的意志和定力。
“视频的可信度我找了专家进行坚定,没有任何造假迹象,而你女儿对我也没有解释出什么值得信服的理由,分明是被戳穿后的心虚,至于我的敌对,自然不少,这一行做得出色了,会被人觊觎,至于在订婚宴上曝出,也是为了给我致命一击,我程毓璟风光一辈子,却连娶个妻子都识人不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抬不起头的吗。如果黎小姐没有做的事,谁也栽赃不了,更不敢这样放肆。”
程毓璟的冷静自持和咄咄逼人让黎昌的汗从额头前渗了出来,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辩驳什么,在触及到办公桌上那份权威的技术鉴定后,更是哑口无言。
何言此时从门外进入,端着一杯浓香的热茶,只递给了程毓璟面前,这样的动作让黎昌深感大势已去,程毓璟并非不懂得礼仪的人,相反他在这方面做的一向周全稳妥,这样的下马威,证明他根本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程毓璟冷笑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黎行长,虽然说我对令千金原本没有男女之情,可考虑到我父亲的想法,以及她的家世背景的确适合做我妻子,我勉为其难答应了这场婚事,而且还给足了她体面,又是婚宴又是订婚宴,没想到她私生活这样糜乱,曝出这么令我难堪的事,我怎样面对悠悠之口,还怎样出席那些隆重的场合,我恐怕被别人戳破了脊梁。扪心自问我对您和黎曼怎样,这一次如果不是我为您弥补了四百万的亏空,您现在大约在里面吃牢饭吧。难道黎家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是我人微言轻,算不上什么人物,让黎行长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才拿我耍着玩儿吗。”
黎昌非常尴尬和惶恐,他险些出事,原本就无法和程氏抗衡,女儿又闯了这样大的祸,他还需要依附程氏的名望作威作福,他最怕程毓璟恼羞成怒兴师问罪,黎昌现在并没有能力和人脉与他对抗。
“程总,既然是真的,那是我教导不严,我回去一定对黎曼严加管教。”
“那这一次呢,我的损失,我的名誉,就不了了之,黎行长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样不拘小节。”
程毓璟讽刺的话让黎昌面红耳赤,他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何言忽然上前一步,“黎行长似乎从墨宝斋买下一副画作,还是明代的真迹,程总也非常喜欢古玩字画,并且到了爱如痴的地步。”
黎昌怎会听不懂何言的话,可他舍不得,那副真迹价值千万,就在他最危难时候都没有拿出来,无非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而且那样东西有价无市,一个行长能拿出几千万一副的画作,早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一直压得很紧,程毓璟怎么会了解?
他在犹豫和思考中,程毓璟别有深意的笑了一声,“既然黎行长无法忍痛割爱,我也不好夺人之美,何言,送客。”
“别别”
黎昌咬着牙,“一副画作而已,能给程总压惊,让您消消火气,也是它的造化,麻烦何助理留个地址,我亲自让手下人给您送过来。”
何言看了一眼程毓璟,后者非常满意的绽开点笑容,“如此,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何言,不要辜负黎行长的美意,你亲自派人跟着他到上海取来,要是被别人知道黎行长手中还有这样宝贝,就不是补上亏空这么简单,大约要把底细调查个认认真真。”
黎昌蹭了蹭额前的湿汗,在何言的恭送下从程氏离开后,直接回到了在上海这边的旧宅中,还是他任职行长期间,因为一点机缘巧合,认识了一家房产公司的老板,他帮忙贷了一笔款,后者作为报答赠送了这套宅子。
他解下衣服浑身无力瘫在沙发上,一名年轻的男助理从上海跟他到深圳办事,白天就在这边办公,黎昌许多挪用的款项都是这个助理伪造的数据。他见状放下手中工作过去询问,黎昌对他并不隐瞒,将事情过程全部复述后,助理狐疑的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他,蹙眉他小声说,“行长,我觉得程总似乎是给您还有黎小姐设了一个套。”
黎昌身子一僵,他将揉捏太阳穴的手放下来,睁开有些迷茫浑浊的眼睛看向他,“怎么说。”
“您不觉得奇怪吗,莫说上海,整个南省,谁不忌惮程毓璟的身份,不管宏扬和恒宛是因何落到他手中,但他打败了蒋华东和顾升是大家认为的事,这样的厉害角色,谁敢搅乱他的订婚宴?这不是找死吗,除非…黎小姐那段视频是他自己放上去的,经过了他的授意,目的就是要让程老先生愤怒,让咱们愧疚,再理所应当退婚,还拿走您的心爱之物。他也想过,任何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如果您发现不对劲再去调查,即使了解到这是出自他手,您也不敢过去堂而皇之要个说法,毕竟对外人人都知道,黎小姐私生活糜乱,给他戴了绿帽子,咱们是理亏一方,谁会相信我们的狡辩?而且他也料定您不敢,因为在您危急时刻,是他出了四百万弥补亏空,凭据他还留着,您在他手中的把柄,太多太重,咱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黎昌眯着眼思索了一会,似乎是这个道理,程毓璟的婚宴怎会有人敢做这样的事,岂非是自找死路,就算程毓璟懒得计较,程珈文可也不是善茬。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程毓璟从来没有打算娶黎曼,所有的做法都是缓兵之计,为了将黎家彻底推进万劫不复之地,而且程珈问对于儿媳贞洁看得很重,这是门楣尊严问题,黎曼再想进程家的门,根本不可能。
好一出反间计。
简直玩得黎昌这只老狐狸都被蒙在鼓里。
“行长,黎小姐的名誉怕是毁了,在上海未必待得下去,这件事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黎昌死死抓住一枚核桃,扣进掌心内,“女人名节何其重要,我现在斗不过程毓璟,他捏住我命脉,又这样风光,可这一条路上,他的仇敌不少,总有看不惯他的,我去联系这样的同党,就不怕无法给他点颜色看。我女儿受的委屈怎能悄无声息过去,他这样不留情面,使出卑鄙的下三滥手段,早晚会付出代价。借刀杀人不是更有意思,何必亲自以卵击石看别人坐收渔利。”
第二百四十一章 真娶不到
订婚宴上曝出丑闻,整个商业界几乎满城风雨,许多和程氏以及宏扬恒宛有生意来往的人士都在见到程毓璟后旁敲侧击的安慰他,他这样的优秀才俊,不必发愁不能觅得贤妻,这世上一向好事多磨,就像曾经宏扬独霸南省,还不是被恒宛狠狠一击,而现在这些都归于程氏,时势造英雄,时间会改变什么沉淀什么永远无法知晓。
程毓璟微笑着向所有关心他或者幸灾乐祸的人致谢,但他似乎并没有难过,私下仍旧是该怎样就怎样,偶尔面对镜头时装装样子显示一下自己情路坎坷的悲伤和打击,但躲开镜头后,完全不受干扰,以致于很多人在不经意间看到他的得意愉悦都在慢慢怀疑,到底这次事件谁是主谋?谁又敢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上公然挑衅程毓璟,他可是锱铢必较的人。
程珈文对于自己选儿媳的失策格外羞愤恼怒,原本不怎样康健的身体险些又复发,程毓璟床前尽孝并没有丝毫埋怨,他反而更加尴尬。
“黎曼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久经商场一辈子,却忽略了人心隔肚皮,黎曼平时那样乖巧温顺,我真没有看出她私下竟这样肮脏不堪,害你饱受流言议论,以后你要选择谁结婚,我都不再插手,我也实在老了,没有年轻时那样十拿九稳的锋利眼光,再选错一次,我真就要撒手归西了。”
程毓璟心底欢喜,面上却不露痕迹,他要的效果就是这些,程珈文放权给他再不干预丝毫公私方面问题,他要省事很多,也少了迫不得已的敷衍,他不需要再想法设法敷衍什么,而冉倩也将平安无事,程珈文被臊了老脸,哪里还有心情去肃清管教程毓璟身边的人。
他即使损失了名誉,被外界看作笑话茶余饭后拿来打趣,可他达到了非常艰难才能成功的目的,也算一举两得很有意义。
但是何言听到了太多风声,他最终忍不住问,“程总,您为什么要给自己抹黑呢,未婚妻的情史这么丰富,还背着您私下和男人偷/欢,这样的负面新闻曝光,对您声誉有很大影响,别人都是发生了类似的事藏着掖着想办法掩盖,只有您才会主动给别人料看。您并不是只能用这一种手段才可以达到这样结果,牵制黎昌打压程老先生的方式其实有很多。”
程毓璟心情非常好的戴着墨镜,站在程氏大楼的顶层沐浴阳光,语气都是轻快的,“没错,任何人都觉得这是一笔耻辱的债,自己没有能力满足女人需要,她才会选择背叛,而我在外界人眼中,是无所不能的,拥有全部女人想要的东西,但你要记住,我并没有从法律意义上娶她为妻,她的名字前面还没有打上程这个烙印,即使她曝出丑闻,也和我无关,并不会影响我在别人眼中形象,只能说她这个人太过贪得无厌,我都无法满足她,谁还能。我父亲很强势,他现在觉得是我身边其他女人才使我忤逆他,他插手我的婚姻,也会插手我在公司上的决策,我必须要他自己羞愧,他才会安分下来。至于字画,我的确很喜欢,也唯有这一个途径能得到。黎昌爱财如命,他不会轻易拿出来,他宁可进去都要保留,我怎样得到。”
何言蹙眉,“可我不理解,黎小姐条件很出众,您有什么不满意。娶了她什么都能得到,毕竟那视频是假的,黎小姐并没有那些过往。”
程毓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和你妻子两情相悦,都是彼此第一个喜欢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被长辈逼迫下的无可奈何。不要说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即使有,我也会毫不犹豫走这条路,我无法选择和我不爱的女人进入婚姻中度过一生,我母亲和我父亲是一段婚姻悲剧,我告诫自己,如果不爱就绝对不要伤害她,我一旦娶了谁,就永不离异,正因为我的看重,所以我不能莽撞和将就。”
程毓璟的不莽撞和不将就,也取得了卓越成效,许许多多高贵温柔的名媛千金感慨他才子多情却始终寻觅不到佳偶良缘,都央求着自己父亲帮忙提一声牵线搭桥,而程氏也莫名其妙的门庭若市起来,何言与冉倩帮忙谢绝了许多舞会和饭局邀请,可还是有不少人递来请柬,都是红色或者粉色,看上去就是满满的浪漫与风月。
程毓璟反而不觉得尴尬,解决掉黎曼这个大麻烦,他每天心情都格外好,看到谁也会温和示意。
冉倩和何言从电梯内出来后,随手将几封请柬塞进垃圾桶内,一名部下走过来将一大摞文件递给何言,两个人边走边谈论着公事,留下冉倩眼巴巴望着玻璃窗内奋笔疾书的程毓璟发愣。
竟然一语成缄,她曾在半夜睡不着去骚扰他,发信息问能不能不要结婚。
程毓璟没有回复,其实她发出后就后悔了,想着明天上班怎样面对他呢,结果程毓璟没有丝毫反应,仿佛那条信息没有收到而仅仅是石沉大海。
冉倩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清楚程毓璟并不喜欢黎曼,他心里唯一的位置留给了薛宛,除了她谁都无法激起他片刻波澜。
但是曝出这样丑闻,他大约心里也很不舒服吧。
她询问过何言,他支支吾吾没有说清,似乎有什么隐情,程毓璟越是这样满不在乎她越是担心,这算不算回光返照?
冉倩想到这里非常崩溃而惊慌的推门而入,“砰”地一声,将专心工作的程毓璟吓了一跳,他没有抬头,只是很无奈的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不用看也知道,除了冉倩,不会有别人还能这么放肆和毛躁。
冉倩一张脸都紧张得变了形,她冲过去很大声说,“程总,如果你受不了这样打击选择自杀,我也陪你!”
程毓璟正要喝水,这口水险些从鼻子里喷出去,他擦了擦唇角,哭笑不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是骂我混蛋,说我一辈子孤独到老,现在我的婚事泡汤,成了笑柄,你的诅咒灵验,你是不是很高兴。”
冉倩咬着嘴唇,走上去两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并不是要死要活一样凄惨,她才松了口气,“我本来气急了随口胡说的,没想到还真的应验…算了,我也不气了,大不了我收回,你要真娶不到老婆,我勉强嫁给你还不行。”
程毓璟喝下去的第二口水还是没能幸免喷了出来,他飞快拿走面前桌上摊开的文件,但还是沾湿了一些,他有点懊恼,抬头看着无辜又脸红的冉倩,又好气又好笑说,“勉强嫁,你还真是说得出口,我觉得我还不至于到那样凄惨境界,连妻子都讨不到,你有变着法子占便宜的功夫,还是看看你办公室内堆积的文件,我已经第无数次收到一些部门讨伐你工作效率低耽误公事的投诉,冉秘书打算激起民愤收拾包裹离职吗。”
冉倩毫无愧色,反而昂首挺胸的看着程毓璟,像是被什么东西激炸了毛一样,“我这辈子只接受两份工作,一个是你秘书,一个是你太太!”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给不起的承诺就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