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带进宫中,还一直留着,这个秋水,想必是极其珍重之人。
可柳双娥怎么回想,这么多世族小姐之中,似乎也没有唤这名的。自然,她也从未听柳春山提起这个人。
她轻笑一声,将玉簪放在了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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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溪又哭了。
柳双娥抱着她,怎么哄也没入睡。她的额头滚烫,敷了冷巾也降不下去。
主殿的灯亮起,太后一身披风,在宫人的搀扶下走来,问:“怎么了?”
“高热退不下去,”怀里的昭溪声音甚至变小了,她脸上堆满了担忧,咬咬牙,“乳母与橘白随我同去太医署罢。”
“路上小心。”
她朝太后点点头,顾不得春寒料峭,携几人离宫。
已是二更天,宫人大多歇下了,黑夜之中只有宫灯的点点星火。
柳双娥并不害怕,怀里的人哭声越来越小,只让她担忧。
这时候也不太会有人。柳双娥走得极快,在弯弯绕绕的宫宇之中,几乎只顾着脚下,又是转角处,自然也没见到迎面走过来的邵昭仪。
后宫嫔妃不多,淑妃底下便是邵昭仪。
她生得十分英气,不过在纸醉金迷的陵安城里长大,又在宫中养尊处优了这些年,骨子里的媚态便比英气更胜一筹了。
柳双娥抱着昭溪,本就不慎稳当,与她一撞,身子便倾斜着跪倒在地。
怀里的昭溪似乎是感觉到撞击,哭声渐大了些。
对面的邵昭仪虽说没有摔跤,被身侧的宫女扶了一把,却还是吓得不轻,骂道:“哪宫的奴才,大晚上的走路不仔细些,不怕掉了项上人头吗?”
橘白把她扶起,柳双娥才跪了下去,言语颤抖:“臣、臣女柳双娥见过娘娘,一时失仪,还请娘娘降罪。”
原来是柳家三姑娘。
邵昭仪还想开口,又想起来柳双娥被封了郡主。论阶品,郡主是要在昭仪之上的。
可转念又想想,这不是还没册封,封号也未定。既然未行册封礼,那她也就只是个大臣之女。
“原来是柳三姑娘,”邵昭仪装模作样地将她扶起,言语愈发凌厉,“你姐姐刚死没多久,你不忙着伤心,在这宫里瞎逛什么?”
柳双娥没有抬头看她:“公主高热,臣女要去太医署。”
“哦?公主蒙受皇恩,也会生病?”她弯下腰抚摸着公主,锋利的护甲硌得昭溪又低声哭起来,邵昭仪又变了脸色,“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本宫好心看看你,也不识好坏。”
“娘娘要降罪,臣女无话可说。只是公主身体受损,事关重大,还请您先让臣女过去。”邵昭仪的人乌压压地挡着路,这里离太医署已很近了,越是近她越是焦急。
看着柳双娥眼里若有若无的泪水,邵昭仪更烦躁了些:“别在这可怜兮兮地装样子。陛下疼你,太后疼你,本宫可不会被你这个狐媚子蒙了眼。”
她还要发作,却被人打断。
“前方就是父皇的寝宫,后头是凤仪宫。即便昭仪不顾及大行皇后尸骨未寒,可以大肆吵闹。可万一父皇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说话的是纪云宴。
他还是那一副清简的模样,不过这一次脸上没了眼泪,似乎还挂着喜悦。
邵昭仪朝他行礼的空档,他顺势看了看柳双娥怀里的公主。
纪云宴摸了摸她的额头,转身对小太监玄成说:“你去回了父皇,就说公主高热,我半道遇见郡主,与她一道去太医署了。”
见他来,邵昭仪才有所收敛。
纪云宴随意打量她几眼,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劝道:“多行不义,昭仪好自为之吧。都是宫中人,谁的身后没个世族呢?说话做事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家族想想。”
柳双娥不禁抱紧了昭溪,声音冷硬:“还请娘娘借过。”
第8章 夺女
太医署值班的是周太医。
他医术精妙,神情并不严峻,也让柳双娥稍稍放心。
“微臣开个方子,在这煎了,让乳母服下就好。许是这几日倒春寒,招致公主染病。若是还没好,郡主再传微臣,不必亲自前来。”
柳双娥低声应下:“第一次抚养孩子,我是焦躁了些。”
周太医人很好,或许是因为皇后之死,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温言细语地安慰她:“郡主不必自责。哪怕微臣行医治病,可第一次当爹的时候,遇见孩子生病,也是慌慌张张的呢。”
柳双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抓药煎药还要些时间,郡主与太子先歇一歇吧。”
周太医转身去后头写脉案,柳双娥这才有机会与纪云宴说上几句话。
她问:“听殿下方才的话,是陛下传召您吗?怎么不去?”
“邵昭仪大抵是想留宿金銮殿,被父皇拒绝了,出来时才那样恼火。她就是那般模样,往后郡主在宫中,可要小心她,”纪云宴避而不打,又顿了顿,片刻后补充道,“她嘴里的话实在是难听,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邵家和柳家都是开国功臣。柳家在江陵城,替纪蒙尘笼络人心。而邵家世代从军,盘桓在整个南方,在军中有无上威严。
一切尘埃落定后,邵家女只封了昭仪,连亡国公主淑妃都不如。皇后又专宠,柳家蒙圣上恩惠最多。如今皇后一死,柳双娥的靠山倒了,她自然要出一出多年的怨气。
“姐姐对她,也算是亲厚,”她一面腹诽着邵昭仪的落井下石,一面又不得不让着他些,“她那般蛮横,能在宫里这么久,也算是背靠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