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烧春 柳双娥纪云宴 2216 字 7个月前

她“噗”地笑出声来,怪笑持续了很久,直到整个人喘不过气来,靠在床沿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珠。

“原来我们一家人,想的都一样。”

邵远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如她一样,将纪蒙尘伪装的面具毫无保留地揭下。

“离宫回月牙的路上,若是来得及,顺道去矜城瞧瞧吧。你想知道的胡秋水的事,在那里全都会有答案,”邵昭仪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子靠向柳双娥,“至于柳春山,除却对胡秋水的愧疚之外,她还是绝望而死。”

十五岁的柳双娥并不懂她话外之意,凑过去问:“为什么?”

“深宫里的女人啊,大都这么死的。有的是没有恩宠寂寞而死,有的跟她一样,万千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被困在一方天地。”

邵昭仪年少时也算是走过四方的人,因此即便她与柳春山不对付,但柳春山入宫以后困在宫中而日渐消沉的感受,她很懂。

她是嫔妃,暂且还能倚仗家族势力在后宫我行我素。但是柳春山不行,她是皇后,一言一行都被不逾矩的字眼困住。

柳双娥终于在心中叹了气。

她猜对了。

那往后,她又要怎么做?

三年之后孝期一过,纪云宴即刻请旨册立她为太子妃,陛下会答应吗?龙凤呈祥的玉块,如今还稳稳地被她藏在宽大的袖中。

往朝皇室中,不是没有皇帝强取豪夺太子妃的先例。

看陛下如今的状况,也着实算不得明君。

方才在甘露殿,陛下那副对她势在必得的神情,也实在是让人后怕。

邵昭仪见她愁容满面,笑道:“你往后的路比我想的还要更艰难。话既说到如此,你如此凄惨,那我便大发慈悲一回,送你一样东西。”

梳妆台的抽屉尽数取出,她蹲下身来,那是一处暗格。暗格里的方盒积了不少灰,自她入宫以来便藏在此处,再也没有打开过。

方盒里的东西却仍然如许多年前放进去一般,毫无缺损。

那是一块腰牌,一块刻着“邵”字、背面是玄鸟的腰牌。

邵昭仪展示给她看,有些得意:“我们家虽无兵权,却是武将世家,在南方一带仍然威望甚高。无论是我爹,我姑姑,甚至是我姑父,都为前朝建功立业出了不少力。若是日后柳家有难,想要寻求庇护,可以将此物交给我弟弟。”

柳双娥接过腰牌,捧在手上细细观赏,问:“那你呢?”

“我已经用不到它了,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回矜城了。倘若真有机会与亲人重逢,大抵也是我的尸骨,”她拍了拍柳双娥的头,像是家族中爱护弟妹的长姐,“不早了,回月牙城去吧。”

柳双娥伏在地上与她拜别:“希望我们此生永不再见。”

她收起邵家的腰牌,脚步有些虚浮地摸索着墙出了内殿。整座宫殿静悄悄的,积雪映衬之下,屋内甚至比往常冬日的夜晚更明亮些。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邵昭仪缺水的双唇才一张一合,发出声响:“这本来就是最后一面。”

衣着单薄,但因地龙而并不寒冷。她取出枕头下藏了许多年的匕首,那也是来陵安前爹爹一并交给她的。初入宫时即便诸人厚待她,不曾让她吃亏,自己却也能从年长的宫女那听到前朝后宫争斗的轶事,于是在某个深夜里,将梳妆台抽屉中的匕首藏在了枕下。

邵昭仪突然想见一见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可被刀刃晃得有些刺眼时突然觉得,血溅在女儿的脸上不大好。

她抬起手,让刀刃靠近自己的喉咙。

就好像年少时父兄教自己的那样。

她不通武力,但对人的要害记得滚瓜烂熟。

邵清浅说:“黄粱梦醒。”

第48章 假死

矜城与月牙城很像。

柳双娥并不打算去寻松雪,只是带着橘白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了昔日胡家的住所。

最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之中却有这样一座荒废已久的府邸。风吹雨打、漆色斑驳,灌木丛疯长,蒙了许多灰尘的青石板上依稀能窥见干涸许久、难以洗净的血迹。里屋被重重锁住,从门缝里望去,里头陈设透着金贵。

冬日里,有不少乞丐就靠在角落里歇下。有钱人府邸大多会设花园,即便如今大抵已经荒芜,她还是想去看一看。

如她所料,荼靡花并未盛开。

可许多年未人居住,前院里杂草丛生,这后院的花园反而很干净,有人时常清理的迹象。

她朝着荼蘼走去,却听见绿叶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柳双娥与身侧的橘白对视,咽了口水,大着胆子向前打算拨开绿叶,却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后背。

花园里传来二人的尖叫声。

秦眠以为出了何事,也跟着一起尖叫。

半晌几人才回过神来,柳双娥握着她的袖子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家里的杂事都是她在打理,临近年关也该她出来置办年货,正巧买完了顺道来胡府捎上爹爹一起回家,“你来矜城也不提前说一声,干脆就留在这过年好了。”

“这可不行,我走之前答应了堂哥要回家过年的,”视线里的绿叶中冒出来个人,冬日衣衫单薄,身上却冒着热气,柳双娥给他行礼,“秦叔叔好。”

秦嘉平往袖子擦了擦手掌的泥土,却还是不干净,略显无措地站着问:“出了什么事,大老远地要往这跑一趟。”

几人一面往外走,她一面将邵昭仪的事复述了一遍。

“她稀里糊涂大半生,最后也算看得通透。”

除却让纪云宴与陛下反目成仇、让柳双娥怨恨陛下之外,邵家报复陛下这一点,便只有一件事可做了。

邵氏从前虽跋扈,可极其护短,邵昭仪一直困于陵安,族人要做什么也得顾及她。这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大好明地说出来,马车里的四人心知肚明。

秦嘉平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午膳还没做出来,几人就坐在搁满了糖果点心的案几边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