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铎眉梢微抬，不动声色地停下了动作，耐心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这次的事，真的很感激你、还有你朋友，”沈明煜沉默了片刻，抬手指了下自已的包，“包里有我总结出的知识点和原题，知识点捋一下，时间不够的话直接背背原题，应该足够应付这次考试了。”

咔哒。

虞铎轻轻关上了门，走廊的喧嚣声音重新被隔绝到了门外。

“还有呢，对于今天的遭遇，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么？”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直锁住了沈明煜茫然微张的唇，他终于忍不住地先开口，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自已满意的答案：“比如那个秦磊？”

病床上的人一怔，随后不自觉地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后，颊边又浮现了两个隐秘的梨涡，靠在床头苏轻松地笑着，看不出丝毫僵硬：“其实我感觉好多啦，就是包的严实，才看起来有点严重。”

沈明煜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小心，试探性地问：“秦磊和我之前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虞铎惊讶于沈明煜的过分敏锐，又因为在他的语气中没听出对方对自已私下调查的责备而松了口气。

他垂眸不答，只当默认。

“秦磊么，不过是之前认识有点矛盾，”没有等到虞铎的回答，沈明煜也不继续追问，反而轻轻揭过。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声音提到面前的人时，又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今天幸好有你在，以后他应该不敢找我麻烦了。”

天真。

虞铎哑然失笑，他想象不出如果今天没有一时兴起想洗车、路过了常雨森推荐的店，李明宪会用这些渣滓，三番四次地找沈明煜多久麻烦。

而他又会添多少新伤。

没有被白色纱布遮住的半张脸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随随便便能勾走A大一表白墙的芳心。

仿佛过去的苦难时光没有在他心间留下一丝痕迹，也不值得被提起或怨恨，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可以被随手拂去的尘埃。

只有虞铎在教他游泳时感受到的颤栗和恐惧，才能窥探出那段阴暗潮湿时间里的冰山一角。

第49章 “沈老师”

无休止的溺水、霸凌、侮辱，恶劣到导员、同学和教师人尽皆知，却最终只是赔了钱草草了事，甚至还因此住院半年、复读一年，在他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留下了丑陋的伤痕。

这个人真的不会恨么？

算了，这么个举重若轻的人，让他主动示弱只怕比要他的命还难。

“秦磊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你照常去洗车店兼职就行。”虞铎又轻又长地出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莫名萦绕着的阴霾一并吹走，重新拉开门，想了想还是软下语气，最后叮嘱了一句：“一会儿有护工会来，有事叫他就行。”

“好，”唯一的听众已经离开，沈明煜的剩下半句话飘散在空气中，笨拙而真挚的感谢只有自已一个人听到：“真的、真的谢谢你，虞铎。”

沈明煜不想辜负常雨森的心意，在单人病房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拆线后，他就回了学校。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微微下垂的眼睑更衬得双眸大且清亮、波光粼粼，只有点微不可察的红肿。脖颈上的纱布也只留了一块小小的贴布，一点儿也看不出下面的皮肉曾被烫得可怖而狰狞。

他甫一推开宿舍门，陈岩吱哇乱叫的熟悉声音就糊了满耳：“哇，沈哥昨天去哪快活了！江湖救急江湖救急，高数重点给我划一份呗~”

“方便也给我看一下吗？”邱华康有些局促地推了下眼镜，在沈明煜讶异的注视下，黝黑的脸颊也透出微红，不好意思地补充着：“我怕平时听课有漏听的，想和你互相印证一下。”

“……当然可以。”

一边说着，沈明煜把自已的课本掏了出来，顺手递给了后面的人，瞥到了陈岩新换的手机壁纸后，笑着打趣：“看来过了一个假期，我们陈岩的感情方面有‘重大进展’了？壁纸很漂亮嘛。”

“华子，我看完给你哈，很快的！”陈岩跟邱华康示意了一下后，羞涩地挠了挠脸颊，间接承认了沈明煜的猜测：“我这……和妹子还在暧昧着呢，等考完试我准备个告白仪式，有好消息跟兄弟们说，哈哈哈。”

陈岩说着说着，又想起了自已认识妹子的过程，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想着沈明煜目前还是单身又刚夸了他壁纸好看，犹豫了下没有说更多。

“那就预祝你表白顺利喽。”沈明煜背着陈岩整理要洗的衣物，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岩的不自在，心情很好地一件一件理着衣服，抱起盆先去了洗衣房。

“你觉不觉得沈明煜最近有点奇怪？”等到沈明煜关上门，邱华康才按捺不住地问着奋笔书中的陈岩：“他脖子上有纱布，明显是受伤了，心情还这么好？”

“受伤了？我刚没注意啊，”陈岩停下了笔，扶着眼镜腿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男神的心态怎是我等屁民能揣测的！唉这段时间忙着约会都没复习高数。华子，我先划重点，下午就把男神的教材给你哈。”

邱华康嘴唇嗫嚅了几下，点了点头后低头默默翻着书，不再说话了。

沈明煜早上和虞铎发完微信后一直心情不错。

昨天见到旧人后，晚上那些可怖的梦魇却没有如期到访，反而一夜无梦。

心情愉悦之下，他有些得意忘形地给那个给他尝过拉菲的人发了微信：

【我想到要提什么要求了。】

对面的人一如既往的冷淡，回消息的速度却很快，立马发了个【？】过来。

沈明煜有些忐忑地打出了一句话：

【以后，你每周至少来学校待两天好不好？】

现在由于之前跟这人定了一起自习游泳的约定，虞铎每周三会固定来学校一天。但经过昨天的事，沈明煜面对他不知为何胆子大了许多，试探性地提了个有些得寸进尺的约定。

好在对面的人没有让沈明煜忐忑多久，似乎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干脆利落地回了个【好】。

此刻因等待时间略长而息屏的黑色屏幕上，照镜子般映射出沈明煜此刻弯着唇眼睛弯弯的笑容。他重新按亮解锁了手机，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迫切地想让这位大少爷纡尊降贵地多说几句话，但想来想去，还是老生常谈，只能干巴巴地发问：

【看我给你整理的知识点和原题了吗？都是我觉得肯定会考的，学会了肯定能过。】

这次对面回复的时候更久了，沈明煜等到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开洗、重新回到寝室坐下时，才弹出了一条消息：

【沈老师，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休息一天行吗】

沈老师。

连常子奕都叫他沈哥……沈老师这个称呼，目前只有虞铎一个人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