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蚌又把自已合了起来，虞铎想道。他仿若怕惊扰什么一样，按捺不住地先轻声发问，试图引导他主动打开自已厚重的壳：“所以，是哪里不好？”

回答他的，依旧是近似于无的细微呼吸声。

他竟然睡着了。

-

虞铎只能退了出来。

他走出了病房后，常雨森和齐耀祖瞬间围了上来，两张脸四双眼睛如同写着八卦的探照灯，齐齐投射在虞铎的脸上。

“哎呦哎呦，某些人早上说恐同，晚上就和人家说悄悄话啦？”常雨森意有所指，故意对虞铎wink了一下。

“对啊兄弟，你刚才还来个公主抱，我以为你演偶像剧呢？”齐耀祖摸了摸头发，自言自语道：“幸好今天甜甜不在，不然这么典型的英雄救美场景，必须我先展示一番，不能被你抢了先啊。”

虞铎原本低气压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要挥掉耳边扰人的苍蝇：“都是什么跟什么？我不喜欢男的，不代表要见死不救吧？”

……尤其他还是在场中唯一一个知道沈明煜尤其怕水的人。

“还有，你别在这儿看乐子了，”虞铎转头看向常雨森，后者的头心虚地低了下来，只留头顶的一个小辫冲着虞铎，“不管你当时心里怎么盘算的、常子奕的境遇有多么可怜，都不是你利用人家的理由吧？尤其这还会给别人带来一连串的麻烦。”

到最后，虞铎的语气已经可以称得上疾言厉色了。

一旁的齐耀祖还分不清状况，满脸问号地喃喃着：“‘见死不救’？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了吗？我看他最大的伤不就是那个被烟头烫的……”

虞铎张了张嘴，想到了第一天教沈明煜学习游泳时，对方蕴着水的可怜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反驳：

这毕竟是沈明煜的隐私和伤疤，而一直到刚刚，这人也不愿吐露出更多的细节。

出乎意料的，常雨森被训斥后倒没有露出任何不愉的表情，反而抬起头盯着虞铎，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虞铎想到之前交代过他的事，心中微微一动，转头对低着头打字的齐耀祖说：“叔叔阿姨不是让你今天早点回家，有事要交代？我一会儿还找沈明煜要一些高数考试的重点，你先回吧。”

“哦……那好吧，”齐耀祖停下了灵活翻飞的指头，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虞铎的肩膀：“今天我也出力了，记得让学霸也发给兄弟一份啊，谢了。”

二人齐齐转头目送着那头金灿灿的黄毛消失在走廊边缘，常雨森的声音才在虞铎的耳边弱弱响起：“那个……这个是我找了个靠谱嘴严的人，查到的沈明煜的一些资料，你看看吧。”

第48章 上赶着的殷勤劲儿

常雨森很是懊恼地捶了捶头，一向珍视的发型难得被揉的凌乱，声音随之越来越低：“早知道明煜宝贝这么惨，还会招惹李家那个疯子……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牵扯进来，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虞铎心中莫名发沉，拿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略过了家庭方面的隐私信息，直接将目光定位到了加粗的字体，一边听着常雨森在耳边碎碎念叨着：

“之前录像中的那个穿黑夹克的叫秦磊，是被李明宪特意选中报复明煜宝贝的，因为他和明煜……大学的时候是室友，据当时的导员说当时经常和寝室的另外三个人一起霸凌、咳、也就是欺负过我们明煜宝贝，唉艹，真贱啊我说。”

“然后，就是你看到资料上写的……本来导员根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的。结果有一次事情闹大了，被沈明煜捅到了来巡视监察的领导那儿。这三家最后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商毕竟秦磊他外公是科大之前的校长，估计在科大还是有很大话语权。”

“然后协商的结果是明煜宝贝从科大退学，重新复读来了A大，那几个渣滓居然还好好上着学耀武扬威的，傻/逼/玩意儿，这操/蛋的世界真他吗的讽刺。”

常雨森说完后，感受到空气中氛围的变化立马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虞铎的脸色。

奈何这人对于面部表情的管理已经出神入化，除了一身低气压和将纸张揉得发皱的痕迹外，一切如常。

“所以，咳咳，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秦磊他们？”常雨森只得狗腿地问着迟迟不表态的人，试探性地问道：“就是不知道李疯狗那边，会不会给我使绊子之类的。”

他观察着虞铎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倒是没事，只是怕再给明煜宝贝带来麻烦嘛，咳咳，万一再骚扰他家里人什么的……”

“都是男的，能不能别那么肉麻？”虞铎终于受不了常雨森一口一个“明煜宝贝”，受不住似的搓了搓胳膊。

他终于把目光从资料中拔了起来，纡尊降贵地落在了常雨森身上，语气似笑非笑：“刚才不是你说的，李家得意不了几天了？”

……这简直是在明示常雨森放手去做了。

一听到这话，常雨森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听到了虞铎的暗示后立马眉开眼笑，不再有所顾虑地豪爽道：“好嘞好嘞，包在我身上！以后不会让这些渣滓在小沈面前晃悠一次，那几个爱霸凌的死狗统统都给我滚出京市去！”

他嘴上叫李明宪疯狗，但民不与官斗，哪怕手段再多，他也不敢轻易招惹李家两个少爷，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当初在成人礼也不会利用沈明煜。

不过嘛，这次有虞铎的默许就不一样了……

虞铎把手里纸张折了折，扔回了常雨森的怀里。一双向来平静无波的剔透凤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属于天潢贵胄的睥睨，喉间溢出了一声冷嗤，“死狗？明明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啊对对对，”常雨森被虞少爷看蝼蚁的眼神激得莫名脸颊微红，又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打消了自已冒出来的危险念头。

他看着虞铎又转身推开了病房门的身影咂了咂嘴，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音量嘀咕着：“看着这上赶着的殷勤劲儿，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被人拿下。”

-

虞铎不知道自已在常雨森的心中被打上了“即将被攻略”的危险标签，他刚一进门，就被看到蒙着纱布的沈明煜向门的位置转头，笑盈盈地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下。

他也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轻轻掩上了门。

“对……下周考试，复习的差不多了，老师说考得不难。”

“当然够花……知道了，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因为生病了十一才没回去，嗯，小感冒……现在早就好啦，早点休息吧，晚安妈妈。”

明明上次见到那个女人时，她表现得咄咄逼人、母子间的气氛也有些过分紧张，但这次通话的氛围反倒奇异地让人心安。

虞铎看着沈明煜低垂的温顺眉眼，内心也莫名地柔和宁静了下来。

“是你吗，虞铎？”挂了电话后，沈明煜坐起了身，努力看向门的方位。他修长的脖颈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愈发光滑苍白，像脆弱优雅的天鹅。

但因为双目被蒙上了纱布，这努力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没有听到回应，他撑着上身把双腿从床上放到地面，急急的踩着鞋子想站起来，动作间有几分惶惑。

“是我，”虞铎站在原地，等到沈明煜快要摸索着站起来时才终于开口，止住了沈明煜的动作，“常雨森包了住院费用，这是他的心意，你好好休息吧，别乱动。”

“等等，”沈明煜对于这些恍若未闻，后急急叫住了已经拉开门的男生：“你先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