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因为今天下午才起床，我怕喝了回去睡不着。”虞铎唇角微翘，和许一凡不紧不慢地寒暄着，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等待着她的诘问。

果然，还没等聊两句，许一凡就直入主题：“刚才为什么要改答案？我记得你说的别的行业那段，似乎之前的稿子里没有？我们这个节目是录播，如果编导那边不同意，你那段最终还是播不出去。”

虞铎低头抿了口柠檬水，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弯了弯眼眸：“还没祝贺你从许记变成许大主持了，恭喜。”

许一凡敏锐地察觉到了虞铎话中的避而不谈，脑中电光石火：“难道你加的这段是有意为之？不会已经和我们领导打好招呼了吧？”

虞铎笑而不语。

良久，他终于在许一凡直勾勾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无奈地耸了下肩：“什么都瞒不过你，不愧是当过记者的人。你们领导说可以有即兴说一些东西的余地，我直到上台的前一秒都还在犹豫。”

许一凡有种预感，他加的这段话中一定有关键内容，没准儿播出来时还会引起一些反响

不过，兴许这就是台领导愿意看到的呢？有争议，有讨论度，更能增加这个节目的价值。

许一凡瞄了眼明显闭口不言的男人，心下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对了，”虞铎想到自已来咖啡馆的目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道：“你找我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哦……对，”许一凡咬着唇撇开视线，落在虞铎的眼中是典型的欲言又止。她纠结犹豫了一会儿，索性还是问了出来：“我听说，你好像要和江家的小女儿订婚了，这是真的么？”

虞铎心下了然，想到许一凡应该已经收到了自已和沈明煜重新复合的消息，面色坦然地开口：“确实。因为我需要暂时稳住一些人，所以订婚的消息会正式登报但我发誓，这不代表我会和江雅有什么实质关系。最多三个月，最少一个月，我们就会一起解除婚约。”

“这样啊，”许一凡感觉到虞铎落在自已身上灼热恳切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已这样有些八卦。但一想到沈明煜在m国那些难熬的日子，还是厚着脸皮问道：

“我知道我哥和你复合了事先说明，他没告诉我啊！就是打电话的时候听他的语气，一听就猜到了。我问江雅的事情也只是想确认，这回你们在一起……如果，我是说万一你家那边又阻拦你们在一块儿，你有什么应对手段么？”

她的语气带着些不确定和犹疑，但刚刚得知内情的虞铎很能理解她作为沈明煜的朋友，由于过去的经历，对自已的一些不信任。

虞铎脸上温和的笑容落了下去，原本半阖的双眸骤然睁大，目光真挚地直视着许一凡的双眼，语气格外认真：“我明白你的顾虑，以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看，确实仍不足以在虞家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但我只能说，这一次，我会赌上我所拥有的一切，拼一回。”

虽然这次虞铎仍然没有说得很明确，但许一凡还是通过他的语气感受到了他对于这件事的认真。她明白虞铎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也不是会任由家里人摆布的。

闻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原本漂浮不定的心安定了许多。

“一凡，关于当时我和明煜分手时发生的事，还有明煜到m国后的经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虞铎静默地注视着许一凡的放松下来的神情，不经意间开口：“虽然我们确实复合了，但是这七年的空白不是那么好弥补的……你知道的，他这人嘴很严，我每次追根究底，他才会吐露一点儿。”

“我隐隐约约感觉，他的变化很大，身上背负的东西也很多。我想作为爱人，和他一起承担我能承担的这一切。”

许一凡似乎被虞铎话中的某个词语触动了，抬眸看了他两眼后，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讲道：“其实……这话真的不该我说。但我把沈明煜当亲哥看，真心希望他幸福，也明白他始终爱你。那就只好由我当这个恶人，透露一些他的隐私了。”

虞铎拢了拢装热柠檬水的纸杯，心头有种终于要知道某些真相的预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专注地看向了许一凡。

“从哪里说呢，就从你刚刚说的，感觉他变化很大说起吧。”许一凡低头晃了晃杯子里的冰美式，已经被喝了半杯的液体此刻却像一滩安静地装在杯子里的中药，让许一凡感到舌面泛苦，格外难以下咽。

“其实，我中间也和我哥失联过一段时间，就在他出国后。”

第27章 刺眼的痕迹

“如果说的具体一点的话，大约是四年吧。”

“那个时候，我研二，有个去纽约大学的交换机会，我申请到了。当时也学了些理财知识，想着纳斯达克涨势很好，顺便去开个m股账户吧。结果，就是这么巧，我在那家券商里看到了有个人的身影很像沈明煜，追了上去，果然就是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变化很大了，”许一凡眸色悠远，在想起某件事时突然眨了眨眼，转头对上了虞铎的视线：“比如发型、衣着、气味……还有他手腕上那块很显眼的，百达翡丽。”

*

回家的路上，沈明煜还在脑中盘算着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白天给公司的各个下属布置的任务，哦对，现在还加上他要准备的举报材料

一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手痒，点了根烟。

沈明煜面无表情地看着烟头橘红色的火星，眉骨压得极低，在车内的顶光下，本就秾艳逼人的眉眼因为面无表情，将压迫感放到了最大。

是的，举报材料。

沈明煜可以原谅一切，但不包括虞铖和卢力等人在沈兰心身上做的事。

他经常会在夜里梦到沈兰心生命中最后那段时光，明明腹部鼓起了大大的包块、整个人瘦到只有一把骨头，身上的皮肤和巩膜布满了黄疸，却还要在痛楚中挤出笑意，安慰沈明煜说她不痛。

她明明曾经是那么鲜妍的人。

在被最后一次推进手术室前，她连说一句话都要冒出一身冷汗，却还坚持告诉沈明煜：

如果真的很喜欢那个男孩儿，就去追求自已的幸福吧

毕竟只要沈明煜爱上的人，她也会喜欢的。

沈明煜坐在海棠苑隐藏在层层叠叠树木中的长椅上，慢慢地吸完了一根烟，也调整好了自已的情绪。

他又站了一会儿，确定身上闻不到烟味后，才抬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电子锁的声音响起，沈明煜走进了室内，讶异地发现室内竟然还是一片漆黑。

难道是虞铎还没回来么？可是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沈明煜一边按亮了客厅的开关，低头换鞋时却听到了熟悉的喑哑声线，带着许久未开口的僵硬，从身后传来

“你回来了？”

沈明煜蓦然转身，看着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眸泛红的男人，隐约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怎么不开灯？”沈明煜心头一紧，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虞铎身前，清澈见底的桃花眼担忧地望着他，轻声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难道是公司的事？还是，家里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把手给我。”虞铎轻声打断了沈明煜猜测，目光紧紧盯着他戴着表的左手。

沈明煜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以为是虞铎需要安慰，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虞铎的掌根，直到对方开始解自已的表带时，他才嗅到了不对

“怎么了？”沈明煜反应极大地挣了挣手腕，但没有挣开。他被虞铎探究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突，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垂下了目光：“喜欢这个表？当时在m国买的，是要便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