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阵儿，导师的声音渐渐平缓了下来，喜怒莫测：“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不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不知道。”

“导师，我也不想的啊，”主治医生抬起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遵从上面的人指令，不听他的……工作保不保得住是一说，我女儿的先天性心脏病一直要钱供，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啊。”

导师沉默了半晌，没再说什么，转身推门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低着头，深深吸了口气后掏出了手机，给烂熟于心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第108章 “你会这么好心？”

沈兰心醒过来后一直没有说话。

整整一天内唯一一次开口，就是问沈明煜这次手术花了多少钱。听到沈明煜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太极后，重新陷入了沉默中。

经过化疗和并发症的折磨，沈兰心的头发变得稀疏，她已经开始脱发了；原本就干瘦的身体更是瘦的只剩皮包骨，沈明煜给她擦拭身体时摸上去，隐隐的心惊。

她在病床上一直半梦半醒，沈明煜怕这样会让她肌肉萎缩，夕阳西下时还扶着人出去转了一圈儿，松松筋骨。

等他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沈明煜远远就看见虞铖熟悉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熟悉的一众保镖和秘书。

沈明煜背着包，挺直脊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走上前。

“有一美人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虞铖插着兜，眼中盈着满满的笑意走了上来，跟沈明煜贴得极近，还吟了首酸诗。

沈明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虞铖突然拽住了垂落身侧的手腕。

男人低声在沈明煜耳边道：“别急着跟我拉开距离嘛，知道你这段时间急需钱，我这儿有赚钱的路子，真的不感兴趣？”

沈明煜闻言忘了挣扎掉那只咸猪手，冷笑了一声：“你会这么好心？我还要赶着去赚钱，麻烦让让。”

“当然啦，我可是很为你考虑的，毕竟”虞铖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这张精致五官的每个细节，声音缱绻地笑着：“你这么倔，我总得让你用尽全力地尝试过了，才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什么滋味吧？”

他握着沈明煜的手腕，目光一偏，不动声色地移到后面那个贴了个厚厚防窥膜的黑车车窗，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

沈明煜沉默不语。

天空在此时飘起了细雪，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又渐渐融化，像饱含情绪的泪珠。

路灯在黑夜和白天的交接时刻纷纷亮起。

沈明煜身后的黑车在傍晚突然亮起了远光灯，直直打在了前面距离极近的二人身上。

“所以，你说的是什么路子？”明亮让一切无所遁形，也让沈明煜从思绪中骤然惊醒，低头猛地甩开虞铖亲密拉着他的手，索性直接问道。

不知是不是沈明煜的错觉，他总感觉虞铖今天心情很好。

虞铖眯着眼睛目送那辆不知名的黑车风驰电掣地走远，才慢悠悠地说着：“我的路子，就是卖酒啊。”

沈明煜似乎没想到他会真的提出一个解决方案，狐疑地望着他。

如果是那个七年后历经风雨、见识过社会所有光鲜与阴暗面的沈明煜，可能会立刻意识到他说的路子，是做夜//场。

这是来钱最快的路子，但更是奢侈淫//靡的销金窟。

“我们内部谈生意一般会去高端会所，当然也会喝酒、需要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们作陪，”虞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沈明煜这项工作的内容，甚至以防他不懂，还说的很细致：“但是来高端会所的一般是京市有头有脸的人，为了卖酒可能会付出一些、忍耐一些，但我保证，绝对不会到出卖身体的那一步。”

“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的家境我调查过一些，现在手头应该很紧吧？除了我说的路子，你做的别的兼职，很难来钱更快。”

虞铖看出了沈明煜无声的抗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干这个，虽然很多人看不起，但是短时间内可以让你免受金钱的困扰，也不会触碰你的原则和底线。”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等想好了联系我吧。”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虞铖抬手想要再拍一下沈明煜的头，这次却被早有准备的人避了过去。

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在空气中蜷缩一瞬，虞铖摇头失笑。他注视了一会儿沈明煜肩颈处落的细雪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向身后的那群衣着整齐肃穆的西装保镖们走去。

短暂的聊天过后，沈明煜也坐上了去洗车店的地铁。正值晚高峰，沈明煜在喷洒着暖气的车厢内握住了下垂的红色拉环，不动声色地错身避过了旁边几乎要贴在身上的重量，站在原地沉思着虞铖刚才的话。

诚然，他是很需要钱，但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儿。

他现在有男朋友，如果在会所卖酒要依靠一些擦边行为的话……他宁可去考虑其他的来钱更慢的办法。

况且，虞铖会这么好心么？沈明煜不信。

沈明煜捋顺了思绪后，地铁也到站了。他顺着人流被挤出了车厢，加快了步子出了闸机，投入了漫天风雪的怀抱中。

做完兼职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沈明煜怕吵到虞铎、轻手轻脚地按了密码进屋后，却发现虞铎正安静地靠在沙发上，投影仪上滚动着无声的画面。

冷白的灯光下，男人的侧脸愈发冷锐。

听到了门口的响动后，虞铎的脖颈像老旧迟滞的机械，有些动作滞涩地缓缓扭过了头，表情在投影仪的光线中模糊不清：“回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沈明煜应了一声搓搓手，看着默片里表情悲愤、无声吵架的男女主，疑惑问道：“看剧不开声音？”

他顿了顿，探究地打量着虞铎：“也不开灯？”

虞铎没有回话，径直熄灭了投影。一时间，狭小的空间内只余沈明煜换鞋、喝水，以及趿着鞋子走过来的沉闷声响。

喝了水后，沈明煜一路上干涸的喉咙总算勉强得到了缓解。他一碰到虞铎，整个人就自动化身流体，软绵绵的身体贴着他，头也靠在了对方肩膀上。

“今天回来的蛮早呀。”

“嗯，本来”虞铎似乎好一阵儿没有开口了，甫一开口，声音还带着哑意。

男人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餐桌上，似乎想起了什么，要说的话停在了嘴边，目光有些怔然。

沈明煜支起了身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声音讶异：“咦？你今天去了超市吗？还买了这么漂亮的果篮。”

虞铎咳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手伸到了沈明煜后背的末端，摸到了那块纹身的位置，反复磨蹭着，沈明煜都感觉自已的皮肉被揉得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