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伯……”听得骊清这么说,骊也面露愧色,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地下去的样子。皇太孙微微一笑,允了骊清的请求,到丞相府也好,不管是为了什么,骊清都不会让骊也出事。就这样,骊也跟着骊清进了丞相府,被安排住到了骊唯出嫁前住的院落,一应份例待遇比照嫡子规制。府中上下都知道骊也会是未来的家主,虽不满他不明真相的攀咬丞相,险些害了一府的人,但也不敢说什么。
骊也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但在骊清的安抚下,也渐渐地把骊府当成了家。
骊也在骊府安心养伤的时候,皇太孙也查出了真相,跟众人猜的不一样,这事却是曾伺候过骊清的一个老奴做下的。他早年因儿子好赌败坏了丞相府风气一事,一家老小都被赶出了府,叫人牙子卖到了矿山,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儿子死在了路上,老妻也在前年病死,儿媳妇也疯了,唯一的孙子更是活活饿死。
老奴心存怨恨,认为是骊清害得他一家如此,便想了办法装死逃出矿山。
逃出来后,老奴想办法联系上了曾欠他一命的骊府的三管事,从他那里得了银钱。本是想请人刺杀骊清,但就手头上的那点银子,哪里够买丞相的命?便不得不改变计划,正好骊清要过继子嗣,李氏不想失去儿子,带着儿子出逃,老奴就将全部的银子压上,请了一伙匪盗去劫杀李氏母子。又设了这个局来陷害骊清,意图搞坏丞相府的名声,最好把骊清扳倒,落得和他一样一无所有的下场才好。
令牌自然是他的,却因困在矿山久了,不知道骊府令牌变化的事,而露出了破绽。也是他和那伙贼人太蠢的缘故,错漏百出,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局。
许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在皇太孙的人去捉拿他的时候,他就服毒自尽了。
而那些贼人死了几个,剩下的都被抓起来了,只等着签字画押后,量刑定罪。
至于那个出于好意给了老奴安身银子却无意间助纣为虐的三管事,骊清大度的放他们一家出府,没有追究责任,只是这一家老小是不能在皇城呆了。到了乡下,没了丞相府的庇佑,这一家老小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也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事情告一段落,骊清却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一个奴才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算计他?这背后没有旁人的指使,他是不信的,而他也怀疑到了双莲头上。但他没有证据,老奴一死,死无对证,活着的那些贼人又是直接和老奴接触的,不知老奴背后是否还有人。不管怎么样,这事只能到此为止,再纠缠下去,肃元帝就要出手了。横竖这事他都获利了,该痛恨懊恼的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不是他。
许是因为误会了骊清的缘故,骊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带着赎罪心理的讨好,倒是不再排斥过继一事了。而这孩子的确是品性绝佳,知错就改,绝不推脱,也不拖延到明天。伤一好,这孩子就当众向他道了歉,没有为着所谓的面子而含糊此事。之后,更是晨昏定省,日日问安,该有的礼数是一点都不缺,倒是让人佩服李氏教子有方了。他也给了骊也一点甜头,派人把李氏的尸骨弄出来安葬了。
李氏入葬的时候,骊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族人见了都不忍,却不怎么同情他。一切都是他们母子自己作出来的,乖乖的答应了过继一事不就完了,死活不愿不说,还私自离开,遇到了歹人丢了性命,也是怪他们自己不识好歹。但骊也的运气还真是好,闹了这么大的事,还是没能得到骊清的厌弃,反而更入了骊清的眼。
看这样子,骊也很快就能改口叫骊清爹了,这小子福气这么高,当心哪天就用光了,从天上掉到地下。回到丞相府,骊清正觉得有些疲乏,预备休息一下,就见骊也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说是要给他洗脚,走了一天了,该泡泡解乏才是。
看着正低头给自己洗脚的骊也,骊清摸摸胡子,还真要感谢设计这一局的人,不然骊也和他的关系不可能亲近得这么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如何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白做嫁衣
不出人们所料,因冤枉了骊清而心存愧疚以致于发展成用孝顺来弥补这一过失的骊也在族长的主持下,过继到了骊清名下,却是肩挑两边,日后起码要有两个孩子,一个为骊也生父这一支传承香火,一个为骊清传承香火。过继后,骊也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丞相的嫡子,取代了骊唯的地位,成了府上说一不二的少主。
但他为人谦和,并没有因为地位的骤然变化,而变得飘忽起来,反而越发的刻苦,不想给骊清丢脸。骊清怕这孩子只会闷在房里读书,养成刻板迂腐的性子,就经常带他出去开阔视野。人人皆道骊也好命,原本这一切都是骊清嫡子的,是曾经的京都第一公子骊唯的,却让这个寡母养大的小子得了去。但时也命也,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至少骊唯这一生圆满了,生了个女儿,独得了宠爱。
而骊也还未到成年之时,以后会如何,还真是不好说,但依着骊清对他的看重,怕也是错不了的。他自己又争气,没准真能成就一门双丞相的佳话,接过骊清的权势。但就在这个时候,早被人遗忘的骊清的那个坠马变傻的庶子却传出了喜讯,说是他的通房丫鬟怀孕了。骊清不喜欢庶子,更不喜欢傻掉的没有一丝价值的庶子,但对庶子的血脉还是重视的,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孙子,不能轻忽了。
骊唯留下的血脉在双莲手里,按着现在的情形,他是休想见阿娇一面了,这会又有了孙子,便当是上天补偿他的,就派了管家去庄子接人。被放逐到庄子预备就这么自生自灭的庶子带着怀孕的丫鬟又回到了骊府,住进了原来的院落。身份卑微的通房丫鬟一飞冲天,凭着肚子成了府上的又一主子,不免有些得意了。
但她到底知道好歹,清楚自己就靠这肚子了,就没有太过猖狂,一心安胎。
而傻了的庶子不知怀孕的含义,只当会有一个小娃娃陪他玩,便专心守着通房丫鬟,等小娃娃出来。这么一来,到给人一种通房丫鬟是庶子深爱着的女人的错觉,伺候的奴才更是不敢怠慢了。甭管庶子傻不傻,按着血脉关系,他都是骊清最亲的传承者,他的儿子也是骊府第三代的主子,不能疏忽了。这往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就是骊也成了名义上的嫡子,也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他年纪尚小。
而庶子连儿子都快有了,便是最后生的是个女孩,那也是能拥有继承权的。
在府里这么多年,起起伏伏的事见多了,谁也不会傻到压上全部赌注,处处留一线,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就是有一些丫鬟不服气,论相貌论身材,那个通房丫鬟没有哪一点比得过她们,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她能生,她们自然也能生!
正志得意满的通房丫鬟偶然间发现了这些人的心思,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和庶子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她最清楚,是她使了手段灌醉了庶子,成功的爬了床。她可以凭此上位,其他人自然也可以,况且骊清在乎的只是她肚里的孩子,以后会怎么处置她还不知道。她能依仗的就只有庶子的宠爱了,所以,她决不能让人抢走这一切,但要如何给这些小贱人教训,断了她们的路,却还得好好盘算下。
某日,偏僻的柴房里传来了尖叫声,骊清赶过去后,竟是骊也的身边躺了一个丫鬟,而骊也明显是被下药了,昏迷不醒,一动不动。骊清怒不可遏的派人将丫鬟关了起来,又请了大夫给骊也看病,好在只是迷烟吸了太多,睡上一觉就能醒了。骊也无碍,骊清就派人去解决丫鬟了,一番严刑拷打下来,丫鬟受不住,招了,说她是想设计庶少爷的,却不知怎么的设计到了骊也,而她也被人敲晕了。
管家又仔细调查了一番,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就上报到了骊清那里。
原来是通房丫鬟使的坏,她察觉到一些丫鬟的心思,知她们也想效仿她凭着肚子上位。但她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她清楚庶子便是被这些丫鬟算计了,骊清也不会追究,不然她早就活不成了。饶过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怀了孩子,那些丫鬟自然也如此,讲不定骊清根本就不在乎庶子,谁算计他都行,只要能怀上孩子。
但如果这些人的心思动到了骊也身上就不同了,那些贱丫头或许不知道,但她又怎会看不出来?骊清是真的把骊也当成了继承人,骊也天资聪慧,又肯刻苦努力,像极了当初的骊唯,性情又比骊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真要有人碰骊也,那定是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个时候,她的人察觉到了一个丫鬟的异动,似乎要对庶子下手了,她便将计就计,派人寻了个由头将骊也骗了过去,又施计困住庶子。
最后,又派人敲晕了那个丫鬟,等迷烟生效,他们两个这一遭也就躲不过了。
按着她的设想,骊清看见衣衫不整的骊也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准当场就会打死那个丫鬟,而骊也这般年纪就泄了元阳,说不得会对身体有碍,且这事一出,便是骊也是被算计的,于名声上也不好听。这么一来,她既震慑了那些想要抢占她地位的丫鬟,又使得骊也被骊清厌弃,给她肚里的孩子博得了更多的可能。
只是她没想到办事的人会这么蠢,迷烟的量放多了,直接把人弄了个昏迷不醒,什么事也没能做成。而骊清也没有勃然大怒,打死那个丫鬟,反倒是留了这人一命,层层调查,最终查到了她的头上。被抓到骊清面前的时候,她是心慌的,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安心了不少,不管怎么样,她还有孩子。可惜她错估了骊清的心狠程度,一句“杖毙”打碎了她全部的谋划,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到了头。
通房丫鬟死后,被人扔到了乱葬岗,和她一起的还有那个算计错了人的丫鬟。
骊也被算计的事,被瞒了下来,外界只知道通房丫鬟与人有私,怀了野种,却妄图利用野种来混淆骊府血脉,这才被杖毙了。而那个丫鬟却是助纣为虐的帮凶,骊府容不得这样心大的奴才,就都一并杖毙了,至于通房丫鬟的奸夫,却是不知下落,但应该也是死了。而众人以为庶子就要再次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他又传出了喜讯,他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怀了,算着日子,是他刚回府的时候怀上的。
这下,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傻人有傻福,脑子是不好使了,但身体却很好使。而自以为独得宠爱的通房丫鬟也白白算计了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也是她自作自受。这两个同时怀孕的丫鬟是一对亲姐妹,在庶子刚回府的时候就搭上了他,背着通房丫鬟,两人一起伺候他,表面上却又是一副不愿爬床的老实样。等通房丫鬟和其他人斗起来,她们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事情也如她们所愿的那般发展了,现在两个都怀了孩子,位置是彻底的稳固了,只需要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好,她们可不像通房丫鬟那么蠢,不知道轻重。
“可笑,可笑。”骊也的房里,静养了几天后的他正提笔练字,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一笑。双莲说得果然没错,人心都是贪婪的,他不需要做什么,就能看一场好戏,而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好戏上演,只看谁的耐心足罢了。不可急躁,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可以慢慢来,就是熬,也能熬死骊清这个心思歹毒的人。
骊府的事热闹是热闹,但却不能引起太多关注,因为怎么闹都是后宅的事,人们现在更关注熙鸣两国的战事变化,和皇太孙的大婚一事。这皇太孙成了婚,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同了,讲不定肃元帝会禅位给他,按着之前的计划带皇后去别宫养老。皇城的是非,西北边城没心思理会,他们只关注双莲一人,离她回京述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一走,说不得就不回来了,他们得好好地计划一二。
将军府,阿娇正趴在黄念忆背上呼呼大睡,忽的动了动眼睛,毫无预兆的睁开眼,朝着某个方向伸出手要抱抱。双莲大步上前,接过阿娇,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她一阵大笑。和阿娇玩了一会后,双莲去见了黄芷忆,两人谈了一会,就有人来敲门了,说是有密信传来。双莲打开信,是展越的,说是骊清已经选好了顶替他位置的人,但肃元帝仍是属意他,他还不想回到朝堂,需要装病。
双莲想了一会,走进密室拿出了一小瓶药,派人走暗道给展越送去,既然要装病就装得像一点。展越收到药后,正准备服下,就听见梁喜的声音,便赶紧将药瓶塞到袖子里。梁喜来的时候见着展越的动作,眉头微皱,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他和她越发的疏离了,许是因为孩子的关系,但他始终没有背叛她,她就该知足了,怎能再要求什么?但见着他藏有秘密,这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第二百八十八章 疫情爆发
但梁喜很快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因为展越病倒了,病得还不轻,她忙着侍疾,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展越和她渐行渐远的原因?梁喜一心扑在展越身上,但也没有忘记展杨氏,派丫鬟着紧伺候着,偶尔也会过去瞧瞧,劝说展杨氏不要来看展越,免得过了病气。见梁喜如此,原本为子嗣一事心焦而动了点心思的展杨氏立刻打消了念头,罢了,子嗣一事不可强求,命里不该有,使劲手段也不会有。
展越却是不知自己这一病,不但给了肃元帝借口拖延任命新任刑部尚书的机会,还在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内宅纠纷,若是他知道,怕也是庆幸的,因为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骊清却怀疑展越是在装病,更怀疑他和双莲有私情,不然为什么那么紧张双莲的事,可太医诊断过了,展越是寒风入体一时不察才酿了病祸,断了装的可能。而展越行事小心,并无任何证据指向他和双莲私下有关系。
皇城因展越一病不起而再次暗流涌动的时候,熙鸣战场却发生了惊天的逆转,原本士气正红的熙国因国内毫无预兆的爆发了瘟疫而落于被动,鸣国趁机反攻,一下子就占据了主动。熙国形势危急,战事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是灭国之兆,年轻的熙帝心急如焚,却知不能慌乱,便忍住了冲动,连夜召大臣进宫议事。
熙国内忧外患,鸣国却得以喘息,秦立不打算灭了熙国,因为他要敢这么做,凤国会第一个跳出来阻拦他,且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宜打破四分天下的局势,便准备给熙国一个教训,打得它怕了,再收兵回朝。鸣国虎视眈眈,熙国苦苦支撑,只差一步就要如了鸣国的意,但不等鸣国进一步行动,就有一个神秘人出现在熙国皇城,揭了皇榜,说是自己有治疗这场古怪瘟疫的良方,但只对熙帝一人说。
熙帝召见了此人,两人于御书房密谈,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出来后,熙帝立刻派兵派人护送此人前往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这人也不啰嗦,骑上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奔赴重灾区,无论结果如何,这人肯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灾区,就值得人赞扬。当然,若能解决这场瘟疫会更好,至少熙国上下都会记得他的恩。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重灾区的时候,熙鸣两国的战场也再次热闹起来,鸣国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熙国则是要为后方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能后退。
前方厮杀得厉害,后方也在努力争取,就是不能根治,也要先找到控制的方法。而被人质疑却又抱着一丝期待的神秘人没有让人失望,第一天就控制住了重灾区的疫情,不但如此,还找到了疑似疫情来源的三个方向,着人详细调查。
在见到希望的苗头的时候,熙国边境的某个小城的某个民宅里却传来陶瓷被摔碎的声音,听动静,这人似乎是气得不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从房内走出,去拿了笤帚清理碎片,清理完毕后,发了一通火的人也冷静了下来,对身边的手下做了个“杀”的手势,手下领命退下,没有片刻的犹豫。而清理碎片的人却在这个时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疑似主人地位的人,见他服下药,才放心。
“主子何必动怒?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出来一两个能人异士并不稀奇,再说了,这人不见得有真本事,控制住疫情不代表什么,只怕是一时的假象,爆发后会给人带来更深的绝望。”收好药瓶,仆从身份的人劝了主人几句,免得他再动气,听仆从这么说,这人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一切还未结束,他急什么?
“去,再投几个‘人种’,我要熙国这一次永无翻身之地!”揉揉眉心,面容妖冶的男子点点下巴,吩咐替他收着药瓶的人下去办事。待众人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后,妖冶男子才放松了下来,却见他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似的,提不起一丝力气,看来,他的身体很不好,只不过是在用药物苦苦支撑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