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1)

毒凰来仪 肃元帝时候 5542 字 7个月前

“拿出来!”念蔺此刻已是脸色惨白,前太子之事,他作为凤国人又怎会不知?肃元帝登基前的腥风血雨是历代皇位传承最惨烈的一次,前太子作为正经的嫡出皇子,却落得个暴尸三日的下场,一干妻妾也尽遭屠戮,更别提那些嫡出的皇孙。可现在这人却告诉他前太子还有后嗣,且是保全了嫡子,而他也是前太子的嫡孙?为何,他不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孩子吗,怎么突然和皇室扯上了关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悔婚出逃

夜色寂寥,清风吹拂,吹起院中枝叶晃动,不闻一丝声响,只有虫鸣不时的响起,与这般宁静的氛围两相呼应。院内各处都静悄悄,本该守夜的仆从或是倒在花丛里,或是靠在凉亭边,一个个像是沉浸在万年酒香里一般,怎么都不肯醒来。厢房内的人也是沉醉不醒,烛影摇晃,倒映在人的脸上,像是月夜的触角。

念蔺寝室内,摔落在地上的汤碗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洒落地上的汤汁却渐渐干涸,只留下一点痕迹证明它存在过。燕语依旧被念蔺搂着腰,无知无觉的沉浸在梦乡,并未被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影响。念蔺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看完父亲的亲笔信后,忽的苦笑一声,眼里透着些许绝望,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俊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并不理会念蔺的话语,也没有为他的软弱而生出一丝鄙夷。在念蔺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已经在关注他了,看着这个失去父亲护持的小乞儿一路摸爬滚打,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早就了解了他的为人。知他此刻的慌张不过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过后,他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收起信件,念蔺抬眼看着俊男,声音略显嘶哑的问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主子是为复仇大业耗尽了心血,命数大损,乃至仙去。”俊男说着,眼底升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却很快恢复平静,毕竟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将燕语放到一旁的软榻上,念蔺走到俊男面前,脸上犹挂着悲伤,心底却恢复了平静,想着信中只有他和父亲才知道的密语解读方式,看向俊男的眼神却略带怨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压抑着激动道:“当初为何要丢下我一人,既然丢下了我,为何又要回来寻我?什么大业,什么仇恨,那与我有多大关系呢?”

“我明天即将成婚,所嫁之人是这凤国最有前途的次将,她与我心意相投,我们将携手并进,共同开创属于我们的未来。看到了吗,我已准备开始新的人生,彻底的抛下过往,为什么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找到我,告诉我这一切?”念蔺说完,狠狠地揪住了俊男的衣领,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将人勒死,但到底差一步。

念蔺的怒气与不甘,没能影响到俊男半分,他定定的看着念蔺,道:“主子临死前唯一念着的人便是少主,当初选择抛下少主,跟随我等离开,也是为了保护少主,不想让少主跟着一起颠沛流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且少主以为,没有主子的暗中打点,少主就真的能顺利的成长起来?主子一直在少主身边放着人,为少主挡下性命之害,却不想少主会去投军,让主子的人再也无法跟着照顾。”

“得知少主在军营里锤炼,步步成长的时候,主子心里是高兴的,曾当着属下的面夸赞少主有老主子的风范,主子是在为少主骄傲,为后继有人而欣慰。”俊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想到了什么,又道:“主子本想找机会和少主说出这一切,却总是阴差阳错,直到主子再也没机会,这才让属下来寻少主。”

念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我记得父亲的身子还算健朗,便是步行到另一个山头,也不曾喘气,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去了?”

“当年那场血腥屠杀,主子在奶兄弟一家的坚持下,与之换了身份,得以护着主母少主出逃。女皇有意放太子府上下一条活路,就没有过于斩尽杀绝,想来也是在为老主子的血脉制造出逃机会。但肃元帝心思狠辣,私下下令一个活口不留,所以,便是顶着奶兄弟身份的主子也遭到了追杀。我们的人当时被绊住了,未能及时救援,主母为护住少主,以身为饵诱走了大部分追兵,最后撞树而亡。”

“主子也被追兵砍成重伤,幸运的靠着诈死逃过一劫,得以和我等会合。”说着往事,哪怕已过去多年,俊男仍然无法抑制怒气,便是念蔺也受到了影响。

缓口气,俊男接着说道:“主子气运未尽,得一路过的隐士高手相助,恢复了康健,但主子的身子到底是伤得狠了,于命数有碍。主母去时,主子就已经心神大伤,若不是念着少主年幼,须得有父亲护持,怕是主子那时就和肃元帝同归于尽了。之后,为保存根基,休养调整,主子便带着少主到了牛头山村定居。”

听到“牛头山村”的时候,念蔺松开了手,那段日子是他幼时最快乐的记忆,这人说的深仇大恨,险死还生,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只记得记事起,就一直被父亲抱在怀里,从村头走到村尾,村里的孩子都羡慕他有个这么好的父亲。可某一天,他的父亲不留只言片语的失踪了,剩下他一个人,以乞儿的方式活着。

“经过几年时间的准备,主子觉得时机成熟了,就留了人手暗中看顾少主,带着我等潜入北方荒漠筹谋。发展到现在,主子已统一了北方荒漠的大小部落,只等着一朝发兵夺回皇位。但主子耗尽了命数,无奈仙去,只得将这大业之责交托给少主,若不然,按着主子的意思,他是想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来寻少主。”

俊男说完,想起主子的嘱托,又道:“主子还有一句话要属下转告少主,‘我儿是雄鹰当翱翔九天’,属下想,少主是时候接过主子的权柄,带领我等前进了!”

与俊男猜测的意思不同,刘钧留给念蔺这句话的意思,却是要念蔺抛下一切仇恨,向着自由而去。且刘钧留给念蔺的亲笔信上也用密语表达了他的真实意思,所谓的交托权柄所谓的为大业而亡,全都是假的。刘钧早无复仇之意,不过是被这些前太子留下的党羽逼着不得不往前走罢了,见刘钧气数将尽,便另生他志。

这所谓的他志,便是挟持弱主,待大业完成的那一天,彻底的架空君主的权利,换他们这些臣子上位。刘钧自知命数不久,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斗这些生出不臣之心的人,甚至都没办法联系念蔺,将真相告之,只因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掌控中。当初隐居牛头山村,刘钧就想着放下一切,护念蔺长大,但这些人不肯放手,为免念蔺过早的卷入深渊中,刘钧只得狠心离开,独自周旋。

但刘钧到底撑不住了,这些人又是势在必得,只得亲自给念蔺写信,假意劝说念蔺回来担负责任,实际上却是在用密语劝告念蔺,要念蔺趁机逃离,永远都不要卷入到这场阴谋中。刘钧计算的很好,以念蔺现在的本事,想要抽身离开并非难事,但他算错了念蔺的心,单是这些人胆敢逼死他的帐,就让念蔺无法离开。

而这些人既然生了异心,又怎会没做好万全准备,若念蔺现在露出一丝破绽,隐匿在暗处的人定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动手,宁可斩杀了他,也不留下一个隐患。

且念蔺身上流传的血脉,会是这些人挟制一生的把柄,一旦透出半点风声,定会给双莲带来大祸。他不愿受制于人,也不想放任这些人胡作非为,最不希望的是双莲因为他的关系而受累。既然这些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夺权,那他就成全了他们,但是羊入狼群,还是狼入羊群,可就说不准了!再怎样,这天下都是刘姓皇朝的天下,刘家人可生可死,就是不能让这万里江山改了他姓,断送祖宗基业。

想到这里,念蔺抬眼看着俊男,道:“在我跟你走前,我要给妻主写一封信!”

“事关重大,还请少主不要任性。”俊男皱眉,看向念蔺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我现在也是受到帝王关注的人,将嫁之人又是简在帝心的朝廷新臣,贸然消失,必会引来诸多猜测,对你们的行动也会带来阻碍,所以,我必须要给她一个说法。”念蔺神色不变的说道,俊男略一思索,也知这样较好,就点头同意了。

念蔺当即提笔写信,在即将停笔的时候,深吸一口气,给他和双莲的缘分定下了终点。他深陷深渊,又不愿逃出,只得斩断情丝,与这个占据了他整颗心的女人告别,她心中有他,却不是只有他一人,想来她很快就能忘记他,忘记他这个妒夫。若他侥幸事成,毁掉一切,定会回到她的身边,哪怕她已经不再需要他。

他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但他不敢赌,不敢赌帝王之心,也不敢拿她的前程来赌,更不想让人知道她对于他的重要性,从而进入那些乱臣的视野里,为她招来杀身之祸。斩断情丝的决然,只是想告诉那些人,她对他来说不重要,无法成为牵制他的软肋,所以不必在她身上浪费工夫,他和他们才是最该纠缠的对手。

放下信件,念蔺跟着俊男走了,发现别院上下都中招后,并未露出意外之色,这里是皇城,他们敢在这里放肆,定是做足了准备,不然,也白费了那份野心。

第一百八十章 三年时光

燕语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揉揉发疼的眉心,想起一些画面,不由得站起身,却因动作太猛而有些晕眩,不得不暂缓行动。待燕语缓过劲来,正要唤人时,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信件,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拿起信件一看,被“念蔺绝笔”四个字给震得彻底精神了。左右一看,燕语猛地睁大眼睛,掀起衣摆就跑了出去。

别院上下渐渐恢复了热闹,却非大婚当日的喜庆氛围,而是焦躁慌乱及忐忑。

燕语忙着去找双莲没工夫理会别院的人,自然不知有仆从向外传递了消息。

在双莲拿到念蔺书写的断情书时,肃元帝也知道了念蔺施计出逃的消息,略带意外的挑起眉头,没想到念蔺一副痴男样竟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扇了双莲一耳光,这下,可有得热闹唱了。肃元帝抱着看戏的态度,吩咐那些放在双莲宅院内的眼线时刻警醒着,将第一手消息传递到宫里,他可不能比别的臣子晚知道。

肃元帝消息灵通,骊清也不差,得知念蔺悔婚出逃的事后,竟非常欣赏念蔺知趣,懂得给骊唯让位,也免了那些后续的计划。其他听闻此事的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静观其变,朗哩却第一时间到了双莲府上,准备以长辈的身份宽慰她。其他关心双莲的人也在来的路上,要不怎么说皇城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呢?

没等朗哩走到双莲的寝室,就听到一声怒到极点的嘶吼,“你好大的胆子!”

下一刻,一身红衣的双莲大步走出,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件,脸上满是怒气。这还是双莲第一次这么情绪外露,便是误以为妞丫战死的时候,也没这么狰狞不堪。看到朗哩的时候双莲有片刻的呆滞,而后,竟加快了步子扑到朗哩怀里。

朗哩顺势抱住双莲,感受到她剧烈的情绪起伏,便伸出布满厚茧的手安抚性的拍着她的后背,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双莲低呼了一声,“娘,我很生气!”

许是被这一声“娘”弄懵了,朗哩竟僵住了身体,连双莲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得知双莲是往皇宫的方向跑,朗哩怕双莲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祸事,就赶紧追了上去。燕语急得要死,却还知道要打点好内宅,便在黄念忆的帮助下善后。

肃元五十七年,凤国皇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简在帝心的双次将在迎娶正夫的大喜之日收到了正夫的断情书,直言无法与他人共侍一妻,双莲做不到一心一意,就许他自由归去。这正夫平日里看着任性稚气,不想骨子里却是这般的硬气,面上同意了双莲左一个侧夫右一个小侍的纳进府里,实际上却是嫉妒难容。在大喜之日,以一封言辞犀利的断情书狠狠地给了双莲一耳光,更不带分毫的隐匿而去。

念蔺在信中表明愿意抛下一切,甘做逃兵,不要金银,不要豪宅,只求自由离去,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念蔺”这个人。念蔺走得决然,为不走漏消息,竟将整个别院的人都迷晕了,想来是早有准备,不然也不能做得这么毫无破绽。

正夫没了,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本准备带着祝福上门的妞丫等人全都成了锯嘴的葫芦,而那些有心看热闹的人也被双莲身上的煞气吓到,再不敢近前。

事情闹得很大,甚至流传到了别国,吕彪闻此消息,畅快不已,这双莲也有如此颜面扫地的时候,可真是报应,就是不知这个给了双莲一巴掌的人去了哪?

关心念蔺下落的人很多,但神奇的是,竟然没人可以找到他的踪影,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双莲也没有花大力气去寻找,不,可以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找他,只是在拿到断情书的时候,入宫求见肃元帝,请求肃元帝将她外派至远地。

没人知道双莲在想什么,也没人看得懂她和念蔺之间的感情,说有情吧,念蔺这么一走,双莲竟连挽回的意思都没有,像是巴不得一般。说无情吧,之前的那些疼宠也不是虚假的,双莲的怒气又不能骗人,不在意的话怎会大动肝火?

有人猜测念蔺的出走是被丞相逼迫,不得不让出正夫之位,为保全最后尊严才一走了之。有人猜测念蔺和双莲早已消磨干净往昔情分,他不愿强求,就选择了放手离开。还有人猜念蔺没有离开,只是被双莲关了起来,以免他妨碍她给骊唯名分。种种猜测统统得不到证实,双莲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不把流言当回事。

再来势汹汹的流言也终有平息的那一天,更何况是在从来不缺热闹看的皇城?念蔺悔婚出逃的事很快就被别的要闻取代,人们偶尔想起也只记得双莲满身煞气冲向皇宫的背影,以及朗大元帅难得狼狈的奔跑身姿。到最后,都没什么人提起念蔺了,再次提起的时候对他也多是鄙视,凤国儿女最恨逃兵,最恨懦夫。

连自己的地位都不敢捍卫,轻易的让出心慕之人,说得好听,是要奔向自由生活,实际上还不是怯懦,这等懦弱之人走了也好,免得白费双次将的一片痴心。

流水易逝,时光匆匆,一眨眼三年时间过去,双莲主动请命后,被肃元帝指派到南蛮地带镇守。颜归和黄念忆随侍在侧,为双莲操持庶务打点宅院,前者已经有了小侍的名分,后者却一直被双莲摆在友人的位置。对此,黄念忆不是没感到过失落,但想着跟在双莲身边的中有一个自己,又不自觉的感到满足。燕语在三个月前双莲回京述职的时候,一朝得喜,怀了身孕,便被双莲抬了侧夫的名分。

双莲本想将燕语接到身边照顾,但考虑到燕语怀孕,身子不爽利,且大夫也说了这头胎须得谨慎,不宜远行,便将燕语留在了皇城,着心腹手下照顾。每日吃食都要有人试吃才可进到燕语面前,一旦发现异样,全府连坐,谁也别想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