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开始自我怀疑。
靳怀潇一直在为了赚钱努力,他整夜整夜熬,头发还白了几根,她能做什么呢?
他说要给她买大房子,一定会让她过好日子,她帮了他什么吗?
这道疤留在锁骨,却印在心头,每天要跳出来提醒她,让她不断去内耗反思自己,她始终是敏感自卑的,不敢去问,害怕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害怕拯救了自己青春的少年真的只是为了责任。
而从父亲去世后,她心里那些年少的怨恨忽然没了对象,开始倒灌向她自己,为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她开始自怨。
生你有什么用,连你妈都留不住。
对,她没用,留不下妈妈。
你就是个祸害,还害你哥摔了胳膊
对,她是个祸害,害喻辰一个以后要当大夫的人摔折了胳膊。
你只会拖累靳怀潇,他这么努力,你做了什么呢?
对,她什么都没做,她没有能力赚大钱,什么都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在努力。
少女时期不断的打压,导致她看起来没心没肺,自信阳光,可实际上她心里的自卑和敏感一直积蓄,靳怀潇越来越努力,她成了压在他身上最重的责任,与此同时,这种落差让她也去怀疑她自己,她是不是太给他添麻烦了?
他到底是爱,还是负责?
到最后喻瓷快疯了,她一会儿能想通,觉得靳怀潇是爱她的,他对她那么好;一会儿又想不通,认为靳怀潇是为了责任,因为这道横亘锁骨旁的疤痕,甚至联想出他不爱自己的表现。
她太执着于真相,希冀寻求答案,却又不断怀疑答案,导致自己深陷泥沼,所以她为了自救,决定离开这个让她不断内耗的人,结束这段让她一直怀疑自己的关系。
情绪好恐怖啊,压了十几年的负面情绪一朝爆发,瞬间冲垮她的心理防线。
她吃饭会想到被塞进嘴里的汉堡,冷掉的烧烤,砸在脸上的蛋糕,幻想出的油脂在胃里翻涌。
她开始厌食,开始自暴自弃。
那些无人知晓的事情,连同那枚戒指,被锁进了这个铁盒。
最后泛黄的纸张,泪水打湿了那句话。
我讨厌靳怀潇。
靳怀潇在卧室看完了她的少女时代,那一刻觉得,他真是个混账。
他痛苦哽咽,可哭泣无声,好像有一团絮状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疼到窒息,满脑子都是她的话。
整整一千多页,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完,日记里最后那一年,她一遍遍地反问。
靳怀潇,你到底爱我吗?
他只能冲出去,跪在她面前,将她抱进怀里。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小瓷,我爱你啊。”
可这句话来得太迟。
她病了好多年了。
第22章 “小瓷要平平安安活到老”
火烧云只存在了不到两个小时, 最终被夜幕取代,透亮的月光从落地窗内扫进来,客厅里没有开灯, 喻瓷躺在沙发上, 盖在身上的薄毯垂下一角耷拉在地板上。
单人沙发只够她一个人躺, 靳怀潇就席地盘腿坐在地板上。
喻瓷睡了一个小时, 他一动不动守在她身边,听她规律的呼吸, 银色的光穿透窗户落在她的脸上,落地窗开了条细缝,风吹动窗帘掀起波浪。
然后她浓密的睫羽抖了抖,喻瓷睁开眼,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非常嗜睡, 下午还在他怀里哭,靳怀潇跟她道歉, 将过去没说几次的喜欢一股脑都说给她听, 然后她说累了, 想休息会儿, 一觉睡到现在。
靳怀潇一个多小时没动过, 身体麻木到没有知觉, 当她醒来后,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才被春风拂面, 渐渐从石化中活了过来。
“小瓷, 你醒了?”
靳怀潇握住她的手, 侧脸枕在沙发边,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喻瓷没挣扎, 木木看着他。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过去那种浓烈的感情,病情让她对情绪的感知远不如曾经,事实上,五年了,过去他留给她的委屈已经足够消磨她对他的喜欢,甚至离开也是为了自救。
她不敢去问他究竟爱不爱她,怕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彻底摧毁她自己。
就算他回答了喜欢,那时候已经生病的喻瓷仍旧会怀疑,强迫思维会让她一会儿相信他的话,一会儿又陷入自证的焦虑中。
因此她选择一刀斩断,从这段让她内耗的关系中脱离出来,这是她唯一的自救法子。
可她还是过得不好。
靳怀潇抬手拂开她遮脸的发,指腹在侧脸上摩挲,目光在这张贯穿了他大半少年时期的脸上游走,从她的柳眉,到圆圆的杏眼,再往下,越过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鼻尖,以及略显苍白的唇。
她今天穿的是件宽松的V领针织衫,因为侧躺的姿势,领口朝一旁滑落,露出左边锁骨靠近肩膀处的一道伤疤,有十公分长,缝线后留下的伤疤狰狞似蜈蚣,即使做了五次祛疤手术,依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就是这道疤,以及他自己,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靳怀潇双手握住她的手,额头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日记本里记录的委屈让他快疯了,她的病只要有一点原因是因为他,无论多少,都足以令他崩溃。
“小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