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诏难得遇见真心实意?的微笑,窗外护卫在侧的侍卫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陛下原来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候吗?

铃铛表面已经?打磨抛光,没有木匠专用的器具,这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最好,君诏从丝绸腰带里抽出一缕丝线 ,想?了想?又用匕首割断一缕青丝,将之缠绕在一起,绕过?木芯将铃铛系起。

而后在车厢里俯下身去?,阳光一路跟随着流连在谢泠不盈一握的腰肢,腰带是她昨夜系上的,可见佳人款款风姿。

她细心的将青丝编成的绳子挂在谢泠腰肢,打了一个活结,马车本来就是行进,地面凹凸不平,铃铛在小小的车厢里响起来。

声音并?不清脆,反而有些闷闷的,听在君诏耳朵里也是不由分说的好听。

她越看越喜欢,魔怔般在地上蹲了许久,直到谢泠伸出手来带着试探的碰了碰那铃铛才忐忑起来:“会有些吵吗?”

谢泠顺着打结的青丝缕过?,君诏恍然觉得她的指尖缕过?的是自?己的鬓发,竟一时之间?脊背微麻如电流扫过?,一声不敢出。

“不吵。”谢泠拨动了一下那铃铛,那小玩意?儿便轻轻摇动起来,混合着马蹄声微弱的几?近于不存在,更像一个精巧的饰品。

难得这样静谧的时光,窗外侍卫的马蹄声突然靠近,侍卫的声音压低:“陛下,前面峡口有人。”

君诏立时收敛了容色站起身来,伸手将一件大?氅盖在谢泠身上,伸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瓶药膏在谢泠脸上涂抹,一股腐烂的气息在谢泠鼻腔里萦绕,谢泠心有所动,眼睫跳了跳。

君诏将食指竖在唇边道:“没事,只是月逻敕给的一些药膏,擦掉便好,等一下不要出声。”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大?意?,谢泠点点头。

等装扮好谢泠君诏迅速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将因?为寒毒侵扰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遮住,顷刻间?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女子。

也算平头整脸,但禁不起细看,脸上还有些麻子,显得格外憨厚老实。

马车在此刻被截停:“停下”

鞭声强劲有力,应该是军士,马蹄声齐整,应该是军中轻骑。

宁州战事一触即发,轻骑行军迅速竟然已经?到了峡口处设卡。

君诏缓缓吸了一口气,掀开车帘露出几?分惶恐的笑容:“军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脱离马车外间?风雪的寒意?便扑面而来,苍山负雪,远处军骑黑黝黝一片,宛如黑云压顶。

唯一一点不同的颜色是一点如血般的红,刺目显眼的几?乎要刺入眼底,曾经?是鲜艳明丽,如今却如一把沾染血腥即将屠戮的刀。

在君诏抬起头从车帘里出来的那一刻,她看见崔妧,崔妧也看见了她。

如当年君诏入齐为质,她从简朴甚至于简陋的马车中风尘仆仆的走?出,而远处盖冠京华的长公主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一瞥。

宿命一般的再相逢,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不眷顾,君诏一如此刻一般,性命悬于腰侧。

唯一不同的是她曾经?身边一无所有,此刻她的手紧紧攥着谢泠的手。

第73章 第 73 章

同一时刻, 茂子林广袤的深林之中出现一队训练有素的精骑,追赶着一辆四面围着布匹的青厢马车。

浑身裹在黑纱中的女人似乎忍耐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发出轻微的嘶声,手中的弓拉如满月, 一簇火焰在箭矢上熊熊燃烧, 针对着车厢, 宛如窥见猎物的豹子,兴奋的脊背微微弓起。

随时,或许就在下一刻就会骤然拉动弓箭, 让里面的人随着尖锐的破风声点燃冬日的马车,让它像一匹奔跑中的流失火焰的天马, 直到逼出其?中的人, 或者彻底燃烧成灰烬。

车帘微微打开,里面的女子似乎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往外瞥了?一眼。

那是一张谢俞一生不会忘却的脸。

君诏不会放任一个瞎子自己一路, 左边是谢泠,马车车厢狭小,右侧一定是她!

果?然,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她兴奋到颤栗的地步,嘴角的笑意?无法抑制的扩大,随即弯弓搭箭, 长?箭以一个刁钻的姿态,射向了?马车的另一侧。

那一箭力透马车, 插入车厢之中, 烈火瞬间蔓延开来,迎风暴涨。

“驾”

齐楚两国即将开战, 一旦陷入战时战场将成为巨大的绞肉机器,人命丢在里面一个水花都激不起来,杀气一旦蔓延,哪怕是平民百姓只要不是非我族类也要赶尽杀绝,更有甚者为了?补充粮草能够主动屠村。

这些精兵强将哪个不是身背数条性命,此刻这一条商队押送着两车药材精巧陶器在眼前走过,不少?人眼底已经有了?杀气。

这里隶属于宁州,出入的也已经混杂着齐楚月氐之人,不到十人的队伍守着这样的财务,贪婪已经从守将眼底流出。

君诏常年待在军中,治军严苛,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但?一旦杀红了?眼,手底下人遇见敌国商队也未必能够手下留情,这样的目光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现在两军还没彻底交战,既然没有一开始就灭口夺宝,一切就还有机会。

她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侍卫中出来一个敦厚老?实?的男人凑上去?打点,套着近乎,趁着凑近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匣子,恭恭敬敬的送了?过去?。

“哎呦,怎么这破峡口也有守军了??前俩月过的时候还没有,不知道?各位军爷守关?辛苦,没有特地准备礼物,这是小人从宁州收的一把子珠子,兄弟们寒冬腊月的守关?辛苦了?,不成敬意?!”

那领头的男人应该是百夫长?,一双粗糙的大手打开木匣子,露出里面一盒子滚动的珍珠,一颗颗颗粒饱满散发荧光,一口就是好东西。

百夫长?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眼睛亮了?亮,勉强哼哼了?一声,如豺狼一样的目光却扫向后面的两车箱子。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路引拿来的我瞧瞧?不知道?峡口封了?吗?这是军事重地,还敢从这儿走?”

这人声音趾高气扬,粗大的指关?节已经覆盖上了?腰间的刀柄,但?凡一个不称意?便会过来杀人劫货。

“路引在这儿,”憨厚的侍卫点头哈腰的从袖子里拿出路引恭恭敬敬的递过去?,“不瞒您说,咱就是跟着东家做点小本买卖的,宁州这破地方要不是药材多谁他娘舅的愿意?来啊?”

他一指后面两个车厢:“这里头啊就是两箱子药材,值点钱的就是刚刚这匣子珠子了?,这匣子珠子还是东家买了?哄了?东家夫人的捏。”

“哦?齐国人?”百夫长?瞥了?他们商队一眼,眼睛一眯,知道?是本国人以后只是犹豫了?一下,声音渐渐高了?些,“你们这些通敌卖国的杂碎,还想把药材运进燕州?!”

心黑到这种地步的也不多见,君诏眼神一寒,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压低声音道?:“不知大人可?认识房将军?小人乃是房行建将军的亲随,这里有房大人的一封信,还请大人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