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时分寒毒一阵一阵入侵, 疼的她蜷缩在一处,身体打摆子一样的抖,洞里的枯草铺在地上勉强隔绝了地面湿冷。

寒毒不同于热毒,宛如数九寒天赤/身裸/体在冰原是一步一步行走?的苦修者, 企图用身体微弱的暖意丈量冰原。

她疼的想?要出声, 顾忌身边的人终究还是咬着腮边的一小块软肉不肯开口, 实在受不了,从怀里摸索出一瓶药丸喂进嘴里。

很久以后才稍微缓过一丝,浑身不在疼的痉挛, 只是一阵一阵的往上翻涌。

谢泠已经?睡熟了,她是侧身睡的, 身上披着一件狐裘, 哪怕盖的厚实依然可见人的消瘦,像一根身上压了一层厚雪的竹枝, 轻易不肯弯折。

她便蹭过?去?伸出一只手虚虚抱住谢泠, 手没有碰到狐裘,隔着半寸的距离,手臂难以遏制的发抖。

她这一只手臂往后都无法再拿起刀剑,从她将那只箭射向?谢泠的那一刻开始,今生的惩罚都是她应受的。

她无不甘,亦无不愿。

她的声音微乎其微:“阿泠,欠你的我都会还的.......”

“等我还完了, 能?不能?不要再将我拒之千里?”

睡梦的人当然不会给她答案,她喃喃着说完似乎只是想?找一个微弱的安慰。

长而柔软的烟色腰带依然系在谢泠的眼前, 她以微侧的姿势卧着, 那丝绸的腰带被洞外些微的寒风掀动,略微的泛起一丝涟漪。

谢泠第二日?醒来时听见细碎的声音, 像刀剑磨着木头还是什么,在山洞里均匀的响起来。

她稍微支撑着手臂那声音便消失了,一只手搀扶上来,规矩而克制,声音微微有些哑,气度谦和:“醒了?”

那只手依然冰寒,冷的人肌肤一颤,君诏似有察觉不动声色的放开了。

“先喝口水吧。”水袋埋在篝火旁一夜,终于染了些热气,不再入口冷的牙齿疼,谢泠道了谢先漱了漱口,而后才小口喝了两口。

君诏已经?在旁边不知忙活起什么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们?在不远处找到猎户进山用的山洞,里面有些锅碗瓢盆勉强能?用,今天煮了些粥,总比干吃干粮要好一些,来,尝一尝。”

其实说是粥也不过?是把饼子掰开煮碎,但好歹是热水热粥,比昨天干吃硬啃要好的多。

谢泠点头便摸索着要去?接,无端中只接触到一片衣袖,冰凉的,带着寒气。

“猎户家的陶碗重不好端,谢泠姑娘眼睛不便,我喂给姑娘吧。”

谢泠堪堪收回手:“那便麻烦了。”

君诏客客气气的说了声不麻烦,伸手舀起一勺粥,饼子为了不坏里面放了不少盐,此刻煮开咸味淡了一些,冬日?里一口热汤下肚比整个肠胃都暖起来。

君诏一勺一勺的喂谢泠便一勺一勺的吃,有那么一刻君诏竟生出一股极自?私的想?法,若是阿泠永远也好不了就好了。

若是阿泠不能?原谅她,她情愿用另外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也不希望她们?相处是横眉冷对宛如陌生人一般。

然而这种卑劣的想?法终于只是幻想?,若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便要她一生不得再见光明,是何等不堪?又谈何要她原谅?

一碗粥很快喝完,谢泠摇了摇头,君诏便拿出手帕轻轻擦过?她嘴角。

等吃喝完毕将痕迹处理干净一行人才上马车,清晨听来的稍微木刻声又响了起来,谢泠没有出声贸然打扰,只是略偏了偏头。

君诏恍然:“扰了你吗?那我出去?就是。”

“不曾,”谢泠摇头,“只是有些好奇,白藏姑娘是在雕什么?”

这声白藏姑娘让君诏微翘的嘴角又垮了下去?,幸好谢泠看不见,她放下手里的匕首,拉过?谢泠的手掌,在她掌心放了一个小玩意?儿。

一块拇指大?的木头,有些钝,隐约有些圆,谢泠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食指传来一点细微的疼,身边的人连忙拉开她的手,几?乎下意?识的攥进了掌心。

“小心!上面还没修好,还有不少木刺,容易划着手,我看看?”

只有一根小木刺没进了指腹,君诏拿过?她的手放在膝上,珍而重之的用匕首挑走?那根木刺,木刺挑开一滴鲜血溢了出来,君诏下意?识的将手指含进口中。

而后猛然醒悟过?来,一下子松开,想?徒劳的解释一下,脸色已经?涨红,无数次庆幸幸好阿泠看不见。

却又可惜她看不见。

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在小小的车窗里弥漫开来。

谢泠率先开了口,她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跳过?了这个话题:“雕的是铃铛吗?”

君诏颇有些勉强,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让外头的空气进来冲散车厢里若有似无的暧昧。

“是,阿泠姑娘看不见总归是不方便,荒郊野外万一走?失就不好了,因?此想?着雕个木头小铃铛,在哪里都能?听见。”

木头做的铃铛声音细微,并?不如金玉那般招摇,响在山林里声音是沉闷的,君诏内力高强,耳力出众才能?听见,旁人却不一定?能?发现。

她夜里疼的睡不着,便想?着做一个捱过?漫漫长夜。

她以前不是没有送过?谢泠礼物,天竺的经?文,海底的珊瑚,难得一见的玛瑙玉石,总没有一件是自?己做的用心。

车厢里再次寂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君诏突然执起谢泠的手放在有了一个轮廓雕刻出内芯的圆珠上:“这样喜欢吗?”

谢泠由她带着一点一点摸索过?去?,木头表面虽不算多么光滑却也没有一开始的刺挠,木头表面被雕刻了什么,她随着君诏一点一点触摸过?去?,有些不确定?的问:“是蛇?”

“是,谢泠姑娘的属相。”她的语气禁不住有些略微的高兴,连声音也比之前温柔。

君诏与谢泠差不多同岁,君诏比她大?几?个月,险险摸到一个龙尾巴,谢泠刚好属蛇。

只是白藏一个短暂相识的人如何会知道谢泠的生辰年月呢?君诏思绪一转,便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

“谢泠姑娘竟然能?认出来,倒是显得我雕工还不错,第一回做这个,若是谢泠姑娘不嫌弃,便收下吧。”

谢泠指尖在铃铛上点了点,被推开一线缝隙的车窗在此刻照进点点阳光,轻巧跃在她苍白的指尖,就在君诏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