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来的很快,她虽然并非寡妇失业之人,但是手头紧,能占便宜当然不可能放过。只是没想到甫一进来,就见着她大哥大嫂坐在上首,眼神不善,底下还有个跪着的丫头,不是善姐又是哪个。

善姐已经被打了几板子了,自然全部招了,蒋氏拿到证据,才好找她过来。

下人们全部退的干干净净的,蒋氏开口:“妹妹,这个婢子今日早上要去何公子的房里送这个东西,被人拿住了,她说是你吩咐的。”

姑太太见到那绣并蒂莲的荷包,不过一瞬间就看着善姐:“你这丫头,早前就手脚不干净,如今打着我们的名头败坏清誉,这是存心要报复啊。”说罢,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大嫂,这可是你送我的人,我知道你平日对我有成见,可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蒋氏都被气笑了:“这人明明是你三番五次要过去的,何曾是我送给你的?”

姑太太立马抓住话头:“是啊,就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伺候我,所以才搞这出冤枉我。大哥,你可要为妹妹我作主啊……”

若是稍微反应慢些,就会被姑太太把私情说成姑嫂不和,蒋氏冷笑道:“好,这一桩你不承认,那你让盼儿故意在我外甥过去的路上扔帕子算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帕子,我们盼儿都不知晓帕子掉在哪儿了,昨儿还去寻了的,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好让你们污蔑?大哥,你不信只去问便是。”姑太太早有预案。

周大老爷看向蒋氏,蒋氏也没想到这姑太太如此狡猾,她且道:“姑太太好一双利嘴,真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

姑太太见嫂子败下阵来,忍不住道:“嫂嫂,这荷包的手艺也并非是我女儿的手艺,这分明是善姐这小蹄子自己思春,嫂嫂的人就交给嫂嫂管着吧。”

“姑太太说的是,这个丫头我定当严惩。”蒋氏似乎有些失败。

姑太太反败为胜,又恶狠狠的瞪了善姐一眼,善姐则道:“大老爷大夫人,这些都是姑太太吩咐的,我不敢隐瞒啊。”

可姑太太施施然的出去了。

善姐也是以偷窃之名打了十个板子被赶了出去,锦娘等针线房的人都很震惊,她突然那个邓小娘也是被以偷窃之名赶出去的,往往这般的,其实可能是做了别的事情。

那边姑太太听闻善姐被赶了出去,也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智计无双,还自鸣得意,正高兴时,却见老太太对她道:“我听你大哥说梅姑爷病重了,让你回去照料,我也想留你,可你大哥说的有道理,到底出嫁从夫。”

若和离倒也罢了,偏偏没有和离,女儿便是人家的妻子。

姑太太错愕。

老太太还催道:“你大哥说船安排的急,明日就让你们回去,要不然河面结冰了,就走水道不成了,要走陆路,那太颠簸了。”

次日,是蒋氏一大早亲自送姑太太走的,看她带了许多箱笼,只道:“到时候妹妹还来的,带些换洗衣裳就行了。”

这个时候姑太太才反应过来,她自以为自己赢了,哪里知道现在就被算计了,嫂子连箱笼都不让她拿走,甚至很有可能丈夫病重也是假的,她想多说什么,只可惜早已被扶着上了马车。

远去的马车尘土飞扬,蒋氏挥了挥帕子,看了看众人:“走吧,都怵在这里做什么。”

转身时,蒋氏摇摇头,这个人真是自作聪明,自以为一切做的完美无缺,别人抓不到她的把柄,可越是这样,对于周大老爷而言就更不能容忍了。

只是蠢点,还有点救药,但太过精明算计,关键是算计的是周家人,是他的女儿,即便他并不喜欢二女儿,可也不会容许别人兴风作浪的。

更何况,这可是长女和宰相家在议亲,怎么可能让人破坏,莫说是一个姑太太,便是老太太,他都不会容许。那姑太太只想着自己女儿的前途,却没想周家大老爷也更在意女儿以及他自己的前途。

蒋氏敢打赌,姑太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汴京了,可怜她自己恐怕还不知道,以为将来写信跟老太太撒撒娇就好了。

??[26]第 26 章

善姐是从江陵来周家的,即便是被打发出去,也得要她爹娘亲人来领,然而她爹娘都在江陵,只好陈娘子先接她回来养几日伤,再把她送出去。

然而等她这次回来针线房时,众人已经没有早时对她那般了,她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口,什么都不能说。大夫人让身边的绿缨对她说,若不说什么闭紧了嘴巴,周家也只是赶她出去,将来在外面自己谋个营生,周家也当不知道,若是一旦说出点什么来,无论是偷窃还是传递私情,哪一件安在她身上,移交官府,那她这辈子都完蛋了。

再看锦娘,锦娘只和别人说话,也不像之前对她那么亲近了,还有秦霜儿,平日她和谁都和气,现下对自己也是敷衍,更别提方巧莲了。

真是世态炎凉!

锦娘当然不会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善姐得志之后就根本不理旧人,如今她自己恐怕事涉阴私,谁会把自己牵涉进去。

这善姐在这里养了不到两日的伤,就提前被送出去了,听陈娘子提到说年底蜀绣阁正好缺人,她就正好把善姐介绍过去,也算是把这块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当然,针线房少一个善姐对于蒋氏而言无关紧要,本来寻常绣件多是人物花鸟虫鱼多,山水用的极其少,善姐提前一年出去,对蒋氏而言,省下了二十四贯,这些钱够灾年买几个丫头了。

善姐的离开,对于针线房也是没有半点波澜,锦娘替老太太做好了衣裳送去,得了一对金球钗给她,这便是意外之喜了。

很快到了冬至,冬至有“亚岁”的称号,是汴京人最看重的节日,便是连官员也有休沐之日,周大老爷能够休沐七日之久。周家上下从主人到仆从都开始换上新服,锦娘也是换了一身新衣,白绫袄儿配上湖蓝色的貉袖,底下青色的绵裤外罩着一条栀子黄的旋裙。

她都稍作打扮,更别提方巧莲了,之前过来都是戴的何娄头面,今日却着实穿的光鲜,银红色小袄配着醽醁色的百迭裙,头上插着时兴的花瓶簪,还真是和以往大相径庭。

虽说她们针线房的人月钱颇高,可她这银红缎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可别人的私事锦娘是能少打听就少打听,善姐就是太过投入,反而被打还丢了差事。

厨下今日做的是馉饳,这馉饳也就是馄饨,馅料是腌制的鹌鹑,锦娘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馅料,觉得颇为美味,连汤都喝光了,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真好吃。”

“又来,明明都咸了。”秦霜儿不喜欢别人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锦娘对她这般说不介意,只是笑道:“肉若是不腌制一下,就容易有肉味儿,我觉得还挺好的。”

秦霜儿暗地撇嘴。

她们用完中饭,陈娘子过来了,针线房是不管外面刮风下雨都没有休息的功夫的,果然,陈娘子就吩咐道:“霜儿,苗小娘那里的五少爷要做两套冬袄,里衣你裁八件,开裆的绵裤也做六条,这些要的急,得现在就做。巧莲,二姑娘和三姑娘都要做两件貉袖,至于锦娘,大姑娘那里要做两双‘错到底’,六样荷包,四姑娘那里要做一顶暖帽,一件长袄儿。”

锦娘把自己的任务写下,先去大姑娘那里询问,这所谓“错到底”是东京闺阁最时兴的鞋,说白了就是拼色鞋。

大姑娘很好沟通,也不是二姑娘那种颐指气使的人,锦娘就尽量沟通到位:“半扇用绿罗、半扇用红罗,红绡与翠色相映,很好看。”

“嗯,我信你的眼光。”大姑娘笑着。

锦娘继续说起荷包样式,定了圆形的荷包两个,椭圆形的两个,元宝式的一个,鸡心荷包一个,定下荷包之后,又选了颜色,饶是这般快都花了快两个时辰。本准备回去吃完饭去四姑娘那里,又见四姑娘过来大姑娘这里,她赶紧上前道:“奴婢正欲去您那儿,可巧您过来了。”

四姑娘解下披风给丫头,只是笑:“你找我必定是要同我做衣裳了?”

“您真是一语道破,陈娘子那边说让奴婢给您做一件长袄儿,织锦是团花纹的,我正想问您领抹想做成什么样的?”锦娘道。

四姑娘似乎很尊重她:“你是针线人,你的眼光肯定比我好,你就自个儿决定吧。”

莣 ?συ 萫 ィ寸 費 整 理 难得锦娘遇到这样善解人意的甲方,她欢喜道:“既然您信任我,那我就直接做了,到时候若有不好的需要改的,您只管叫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