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方瞬然趁爸妈不在,抓着陆旭秋赶忙打了几盘游戏,一直到半夜四点多才困得去睡觉了。陆旭秋神智很清明,一直等听到他的呼噜声才蹑手蹑脚地起身。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方家诊所的一楼除了会诊室办公室之外还有一间档案室,那里满墙落地书柜摆满问诊病人的病例记录还有录音磁带。
他直觉那里应该有陆维倾的全部秘密。
半个月前的那次会面,闻若康对他说,“我是十月末去的美国,而你是第二年的十一月出生。这空白的一年里,我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陆旭秋冷漠地回应,外人的追根究底让他厌恶,他始终认为这是他和陆维倾的家事。
“知道真相不好吗?还是说你害怕知道呢?”
陆旭秋可笑地扬起眉头,“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对他做出那些事情,是出于报复吧。如果我猜得没错,陆维倾应该对你不怎么样。”闻若康很笃定,毕竟他从未从陆维倾口中听过已育的事实,明明这是一块很好用的挡箭牌不是吗。
“关你什么事!”
青年人的跳脚正如被戳中事实的不快,闻若康年轻人的表情探到了对方深藏的怨恨。于是继续说道,“据我了解,维倾是个很看重亲情的人,没必要对自己的亲人不好。上学的时候,他可是为了找到父亲”
说到这儿,男人突然顿住了,奇怪地皱起眉头,他看着陆旭秋转而问道,“维倾和你提过他的家人吗?”
陆旭秋真是烦透了男人喋喋不休的追问,仿佛他是陆维倾什么人似的,“你这么好奇他的事,你自己去问他啊!”
“我会去问他的。”闻若康站在那儿,他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自尊心和意气就是这样毫无必要的东西。“我只是很好奇,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要了解过他的过去吗?”⒐4188?
怎么可能没有?!天知道他为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花费了多少心思,家里大大小小的相册他早就翻了个遍,要不是那天解开他的浴巾,决然想不出是这样的乌龙。
闻若康见他如此激动,不得不补充道,“我说的是,了解,不是,知晓,,身高学校工作爱好乃至恋爱经历那些都只是‘知晓’。‘了解’指的是背后的成因,预判他的选择和情绪。好比,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如何让他开心?哪些让他生气?这些你懂的吧。”
陆旭秋沉默,了解……倒未曾想过这些,这个词容易联系到方剑叔叔,他和陆维倾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却对他了如指掌。好比以前猜到陆家父子合伙瞒着他的事,只因为“以维倾的性格啊……”就能判断出真假是非。
与此同时,他又接连回想起那些与陆维倾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日子,他见到过男人犯病的癫狂尖锐,见过他失神的脆弱茫然,见过他悲痛的低声哭泣,他见到过知晓过,却未曾想过这些是因为什么
如果自己的恨是因为父亲的冷漠忽视所导致的,那父亲又是什么原因待他如此呢?只有果没有因,他多想归结于这就是陆维倾的天性,可天性这个词不是选择题,他只是对自己冷漠。“只是”又是为什么吗?
回到闻若康的问题里,他想到一些琐事的细节。比如他知道奶奶“陆缘”,他看见过相册里的黑白照片,扎着马尾辫穿着老三色的衬衫裤腿,虽然土气,但容貌秀气出众,她怀里搂着一个孩童,想必是陆维倾,表情说不上悲喜,但神采奕奕。
比如那个相册里大多是陆维倾的单人照,或者和母亲的合影,唯有一张剪掉的照片,陆维倾大约十来岁的样子,左袖边边都剪没了,但还是能看见搭在胳膊的一只手指,而人物不知。照片里的陆维倾五官清丽却没有笑容,另一侧的陆缘也不是年轻时灵动的模样,脸上多是沧桑。
再比如他知道陆善,陆维倾的舅舅,他户口上的“亲爹”,可惜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年幼时听过陆维倾和陆善在电话吵架,好像是为了老家的房产,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妥协了。
陆旭秋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呢?一个未婚产子的双性人应该很难给自己的儿子上户口吧,所以才这么曲折地找了个办法。到这里,他有了一些动摇如果了解的背后,能牵动选择与改变,是否他们能够重归于好呢?
这个念头忍不住让他窃喜起来,好像死灰复燃,未烬的火星越烧越旺,他从报复后的空洞突然走了出来,新的期盼让他重燃斗志。尽管这一切,还是为了陆维倾。往前是证明不爱的事实,那往后是不是能证明有被爱的机会呢?
陆旭秋拿出那串从方瞬然口袋里顺来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轻声转动,打开一楼的玻璃门,然后轻手轻脚地举着手机亮屏在黑暗里缓慢前行,等他好不容易摸索到档案室的门口,发现那里竟上了第二道锁,智能的指纹锁,屋内还有监视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装上去的,方剑对病人的隐私比自己家里的防盗还要完善。望着近在咫尺的档案室陆旭秋束手无策,仿佛老天爷故意不想他用小抄作弊似的。
他伫在那儿叹了口气,捷径不好走那就算了。方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通关,他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开挂作弊,既然陆维倾被层层叠叠的秘密包裹,那他就一层层解开吧。
【作家想说的话:】
接下来就是层层解谜的过程了。
以及必然会写到的一段让人不适的肉……
第六十二章 时间差
陆旭秋回北京的那天,叶沛元也从日本回来了,他每年元旦都会跟大学的铁杆好友们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一同跨年,去年在三亚,今年在东京。他常说友情需要浪漫,一年的开头见到最喜欢的朋友,就是人生最棒的事。听着很有道理,只可惜这样浪漫的成本也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承受。好在这次旅行让他正式地从漫长失恋期走了出来,不仅奢侈地买了一堆贵妇级乳霜,还刷爆了信用卡痛快地换了一批新行头,在六本木做了新发型的他,戴着墨镜杵在航站楼里赫然像从时装周现场穿越来的模特。
“我好看吗?”
“好看。”陆旭秋朝他比了比大拇指。
“能勾引帅哥吗?”
“能。”
“呸!那你怎么还没被我勾引上?”
叶沛元摘下墨镜,他气色很好,把行李箱往对方手里一送,像个骄傲毒舌的小少爷似的。
回北京没两周,他在同好群里郑重其事地宣布,“单身可撩,帅哥优先。”还把各类聊天软件里的【丧夫】状态改成了【单身狗】。虽然早在两年前,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他和Alex分开的事,但主奴关系并不像自由恋爱那么简单。畸形的关系是会上瘾的,长时间和一个S保持关系的M很难找到下一任,常规恋爱不行,SM也不行,叶沛元曾试图找个圈内大神,结果对方挥鞭子的力道不一样,都让他浑身难受。
但这次下定决心后,勾搭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天就和一个体育生打得火热,二十二岁,读大四,正值生龙活虎,他把照片分享给好友,讨嫌的冯澄澄立马回了一句,“吃不到旭秋弟弟,吃个代餐可还行?”
“这代餐质量可以了啊,不能太贪心。”另一个小零立马回复。
一时间鸡笼门大开,几个好姐妹七嘴八舌地聊起陆旭秋。自打那次Alex包厢找茬的事发生后,好几个圈内群里立马传开了这个重磅级的大瓜,SM是玩得小众,可人都是社会学八卦生物啊,细节哪怕不清楚,可想象力丰富。有多嘴多事的人一编排,立马渲染成商界大佬和校园男神为争夺豪门贵子大打出手,传的跟烂俗偶像剧似的,连微博营销号都赚了一波秘闻八卦流量。
奈何传闻是传闻,现实是现实。这故事里两个极品S是真的,打架是真的,争人是真的,唯一假的只有争的是他自己了。
冯澄澄不愧是插刀教的一员,另类地安慰道,“想开点,我要是你现在就开个微博号,作实这个名分,该恰流量就恰别错过啊。就算这两个S得不到,豪门贵M的名号放出去,还怕没有代餐?不过话说回来,哪个妖精这么大本事啊?”
妖精?叶沛元苦笑,确实是成了精的对手,害的自己深爱的男人跟入了魔似的,而他只能在旁边得到一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我也不清楚,就之前提过的初恋吧。”
“啧,白月光可真难缠。”
更多的细节也不能详说,陆维倾的事太复杂,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察觉到事情颇有隐情,尤其是闻若康好大阵势恨不得当场拍个回忆片,旁支末节拨茧抽丝,连自己都觉得身历其境。
当然他内心受不了这种遥远的爱情故事,越听觉得跟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什么主奴不过就是宠物关系,比不得心心念念的完美初恋,别人是人,他是狗,什么狗狗是人类忠实的伙伴,放屁!碰上真爱他妈的跑得比狗还快!
忽然之间,他一下子想通了,站那儿看着闻若康觉得特陌生,眼前这个爱得轰轰烈烈做事风风火火的男人,压根就不是他的主人。
他要换一个,换个玉树临风的,床上狂风暴雨,床下温柔体贴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