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看?出来了。”反倒是温禾安先反应过来,她温柔地?点头:“他好像有点生我的气。”

商淮觉得?也说不准,感觉各方面都有原因?。

归根结底。

怪探墟镜的事太扰人了。

商淮趁着夜色翻墙走了,温禾安在桌子前坐下,托着腮想事情,没过一会,陆屿然端着碗肉臊面走了进来,往她跟前一放:“只有面了,凑合一下。”

“已经很好了。”面都到跟前了,再?要拒绝就没意思了,她接过筷子,还没吃呢,就下意识夸了句:“好香。”

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温禾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下意识扭头要夸他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见?他一脸无所动容的样子,便省过这道流程,转过身全心?全意享受美食。

她安静挑面吃的时候,陆屿然随意挑了张椅子坐着,眼睛微阖,闭目养神,两人都不说话?。

直到她放下筷子,悄无声息将?碗筷放到厨房的水槽里洗干净,再?将?手擦干,这才静悄悄地?又?折返回来,在陆屿然不远处找了张椅子坐下,裙摆漾动,香风袭来。

他无声睁开眼。

“没想到我能吃到帝嗣亲自下厨做的东西。”温禾安吃了他的东西,笑起来格外真诚:“有些受宠若惊。”

陆屿然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相比于这张蝉兽面具,他还是更习惯看?她自己的脸。

她今夜行为有些急进了,夜里出门,只带个凡间的护卫,若是真的出事,根本?等不及他过去。

可他又?无比清楚导致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九境修为全封,沦为凡人,瞻前顾后?,隐匿行迹,遇事只能寻求外人救援,换做神仙来了心?里都得?有落差。

脸上再?淡然,再?如何言笑晏晏。

谁心?里能好过。

陆屿然默然,半晌,他将?四方镜拿出来,丢在跟前的小几上,压了脾气说:“温禾安,你觉得?真遇到事情,找商淮是最有效的方式?他会丢下手头一切事情来找你?”

他瞳仁里映衬着拉长了的灯影,冷白的眼皮下覆着团阴影:“凭什?么,凭他给你做了两顿饭的交情?”

第027章 第 27 章

门扉大敞, 夜风穿堂而过,声调清冽的两句话后,温禾安怔了?怔。

她?看着?陆屿然,明白了?他一晚上情绪结冰的症结在哪。

陆屿然对外强势淡漠, 几近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 对内会稍微软和一些?, 只是能得到他认可,被划为“自己人”的,大概只有商淮和曾经的她?。

商淮是性格使然, 精力充沛, 热情无?限, 记吃不记打, 至于温禾安呢, 深究原因, 大概是沾了“道侣”这个身份的光, 多少有些?特殊。

随着?这份特殊一齐到来的,还有陆屿然一些?称不上问题的小毛病。

这是温禾安在三四年前?就发?现的事。

她?与陆屿然泾渭分明, 秋水不犯时还好,后面因为她?单方面锲而不舍, 又几次与他同?破秘境,关系拉近了?些?, 才一日一日窥出那?些?藏得极深的习惯, 喜好,和不知从何时起越发?明显的占有欲。

商淮和她?对陆屿然而言是自己人, 相应的, 对他们而言,陆屿然也得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是第一时间应该想起的存在。

他从前?就很不喜欢温禾安跟后面结交的,且并不多靠谱的朋友表示任何一点亲近与在意。

有一次她?和徐家少主谈论阵法之事,忘了?时间,推了?和陆屿然事先说好的晚膳,回去时找不见人,顺着?侍从的话去书房外等。

等了?不知道多久,门终于被人从里推开?,乌泱泱一群执事乃至长老面色寡白地走?出来,神情萎靡,其中一位老者深重的长叹声叫温禾安记了?好几天。

他们蜂涌出来,温禾安提脚迈步进去。

进去一看,陆屿然果真是副八方不动,喜怒不显的模样。

他生气也和常人有很大不同?,最开?始的表现为不理人,随便你说什么,他如?清冷谪仙般捧着?书卷或竹简站在桌前?,正对窗牖,他冷他的,但你不能不理他。

温禾安好几次都是自己忙自己的事,四方镜拿起来又放下,直到某一刻,发?现他摁下了?手里的竹简,抬眼直直看过来。

琥珀色的瞳孔又清又冷,隐有怒意。

当日他说的那?些?话,与今日这两句,几近能重叠在一起。

温禾安神思回拢,她?与陆屿然对视,解释道:“探墟镜事关重大,你今夜定然抽不开?手,我不想因为这事拖累你的进程。且商淮在你身边做事,我的消息他会通知你,当时时间紧迫,我觉得他会更关注四方镜的消息。”

陆屿然胸膛不由颤动了?下,他扫向自己的四方镜,眼底神色莫名:“温禾安,说话讲点证据。”

“你哪次找我,我没回你?”

究竟谁不回谁。

温禾安静默了?会,而后抬眼看他,眼神认真:“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先通知你。”

陆屿然摩挲着?手腕处蛊虫的位置,力道极重,很快就泛出猖獗的猩红色,半晌,他颔首,稍坐直身体,问她?:“萝州如?今戒严,三家的人挤在一起,遍地乱走?,你那?两位救兵,什么时候能到?”

“两天后。”温禾安也正想和他说这件事:“我到时候要出去一趟。”

陆屿然不由皱眉。

温禾安准备起身回房,想了?想,还是端端正正坐着?,垂眸轻声反驳他之前?那?句话:“帝嗣,我与你不一样,我在温家时,尚且有人会丢下手边事回应我,为唾手可得的名与利,为时不待人的表功机会,如?今我身败名裂,纵然身死道消,也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叹一句可惜,遑论丢下一切来救我。”

“我没法为巫山做事,巫山不会信我,也容不下我。”

她?慢慢将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拨弄回去,声音还是温和的,不见凄切:“我不想从此丢名弃姓,受八方追杀,温流光与江召的仇我还记着?,做不到清酒一壶恩怨两讫。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有许多心愿未了?,我需要回去争那?个位置。”

所以陆屿然,别将她?当什么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