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然与你不同。阿焉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成就了如今的雪饮教,怎么可能一路稳算,靠的还不是一个“赌”字。况且……”

“况且她所修习的溟洛神功,练至高层便会被反噬,轻易便可走火入魔,武功全失,只有天一无道的纯阳内力可化解。所以,除了接近我,别无选择,是吗?”

“萧盟主,不得不说,你真的太过可怕。”晏清河白了脸色,“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或是你将计就计,虚与委蛇呢?”

“你既来见我,就应知道她在我心中是何份量。”不知是对自己亦或他人,那张清朗的面庞浮现嘲弄,“选择这个时机坦白这一切,你有什么目的?”

“呵,目的……”晏清河轻笑一声,扬起的眉梢,微微上挑的眼角,唇畔弯起的弧度,都令他有丝恍神,到底是何缘由,才能让她甘愿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萧盟主不必揣测我和阿焉的种种。”晏清河出言打断他的思绪,意有所指,“我忠于她,就像她只信任我一般。我们之间,不是任何人可以介入的。”

萧浔忽视她的敌意,“你是说,你在执行她的命令?”见对方并未否认,他继续道:“这个时候让你来见我,难道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阿焉虽算无遗策,但也不会记挂这种细枝末节。”晏清河平静道:“只不过,临行前,她曾交代过,若是万一她有耽于梦境的迹象,那就让我务必将这美梦变成噩梦。”

萧浔也难以猜透她的想法,“何必多此一举,你们除去她的往生蛊,自然达成目的。”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她必需辨个明了。”晏清河重复起她的话,“若不经历一番身心受创,即使梦醒也难免有所留恋。”

连萧浔也不免胆寒,“她……好狠的心。”

“萧盟主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她的意思。”晏清河诚恳道:“所以我才想找你合作。”

“我亲手毁掉这段感情,让她万念俱灰,心甘情愿回到雪饮教,变回你们心目中的盛九焉。”萧浔凤目隐含怨怒,彻底失去冷静,“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她当我萧浔是什么人,是无知稚儿一般容她戏弄?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她又凭什么?”他甚至不假思索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永远只是我的阿九。”

萧浔忍无可忍,转身欲走。一切似乎正偏离阿焉所想,晏清河不再镇定,难得高声吼道:“凭你萧浔应有的自尊和骄傲。”

他的驻足让她心中有底,瞬间找准了方向,“相信萧盟主也察觉到了几分,阿焉她天生警觉,对人也多有猜疑。再加上以前……发生的旧事,她虽然暂时忘了,却不会失去本性。正是积重难返,所以她绝不可能轻易爱上任何人,十分真心也难以换得她一分真诚,端看她对容映澜的态度即可窥得一二。”

她本是慌乱丛生的想法,也算半真半假,不曾想触及到了萧浔最为忌惮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焉对萧浔是一时迷恋还是其他什么,晏清河也拿不准,含糊道:“等她恢复记忆,萧盟主就会知晓。”

“她到底爱不爱我,我自然清楚。”他压抑心间疑虑,强作自信道。

“好,此事暂且不论。可是你当真以为,不变成盛九焉,她就能一直这样活下去?你错了,她是盛九焉,就一辈子都是,你们所谓的正道,皆想杀之而后快的盛九焉。”

她望着萧浔融于夜色的背影,理性分析道:“也许你会说,你能护她一世。是,你萧浔天下难逢敌手,若是你肯与天下人为敌,也未尝不可。可是,我比你更了解真正的盛九焉,她的仇恨,她的理想,她的抱负,便是她的全部。实不相瞒,往生蛊的母蛊就在我体内,总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到时发现自己竟被你折断双翼,变成了笼中之鸟,她绝对会恨你一辈子。难道你想看到她对你最后的一点爱意消失殆尽,怨怼一生?”

他僵直着脊背,沉默不语。晏清河趁势追击,道:“你们都是理智之人,应当知道,沉湎于虚无梦境,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怔然后,握剑欲走。她开始晓之以情,恳求唤道:“萧浔,放手吧,这是真正的盛九焉想要的,你若爱她,便成全她。”

她的尾音散后,萧浔不置可否,消失在夜色中。

晏清河松懈下来,险些站立不稳,以前有阿焉在前面顶着,她活得随心,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动过这么多的心思。

可她现在咬牙硬撑着,若萧浔难以转圜,那就只好不惜一切代价。

一时心绪涌动,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阿焉,你说的我都会做到。只是,请你不要怪我。”

萧浔,你知道,有个词叫祸不单行。

78.沧海巫山 < 淮梦旧曾谙(NP古言江湖)(无名无姓)|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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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沧海巫山

已是月上中天,万物静寂。

在成碧山庄的花园里,景涵正用水浇着忘我。

此草习性特别,须夜晚灌溉方能生长。本在青堰山一带或可见到,别处分外难觅,她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山间寻找,没想到也让她碰上。

她舀出一瓢水,欲再次浇下时,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步走来,流华为那玄衣镀上了一层光辉,却难掩他放任的晦暗和落寞。

他似乎什么也未想,神游天外,魂不附体。又似乎想着什么太过专注,以至对周遭置身于外,不闻不问。

“哗啦……”木瓢倾斜,是水洒在了地上。

萧浔方惊醒,有些不可置信,他竟一步一步地,不知不觉走了回来。

即使全部的真相呈现,他没有措手不及,也早就预想过,可仍是 ???????? 憂 騲 苻 費 整 理 不免这般恍惚失态,这般……无所适从。

“长……长兄?”景涵迷离唤道。

萧浔侧首望去,景涵正含混地看过来,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声音低微,他却听得分明。

长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误认,犹记得武林大会上,她说过,他长得像她兄长,还有那一剑之后,她百感交集,追问起阿九……

为什么?

太多巧合凑作一起,就成了真相。

一个比之前事实更加残忍的想法在他心里骤然升腾。

心底有个声音在安慰他,不,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对他。

另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为什么不可能?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么狠,这么坏,这么可恨!

瞬间,他想走,想离开这里,想不管不顾,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可是他止住了脚步,因为他是萧浔,他不得不选择面对,濒临自虐的求知感,像蝼蚁密布驱爬,侵蚀着他的心。

他早有觉悟,世间最逃不过的,就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