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也是满脸的纠结:“我一开始给国土方面的经办人打电话,他还接了,听完我们的顾虑后表示他也不清楚、要向上级请示。可自此再无回复,我刚才多次致电经办人,手机、座机,对方都不接电话,我发了信息也没有回。”

钟习薇求助地看向钟坎渊,可这一次,就连钟坎渊也沉默了,他沉默半晌,只说了两个字:“等吧。”

等吧,等陈舒瑶或者经办人回复。

过了一会儿,钟坎渊的电话率先响了,是陈舒瑶打来的,电话一接通,陈舒瑶便说道:“渊哥,不行,我想办法找到了国土其他处的朋友打听,他说A06属于新区建设重要地块,是韩局直管,因此不肯透露具体打分标准,也不肯透露各家的最终评分。要不你等几天,我爸在出差,等他回来了,我让他找国土去问?”

钟坎渊说道:“不必,今天就要进行竞拍,再等几天已经来不及了。”

陈舒瑶又说:“其实……说实话,我觉得即使问明白了意义也不大。因为对方告诉我,所有评分结果都是经过韩局亲自批阅,因此肯定不会有问题,而且,你懂的韩局批阅同意,结果几乎没有更改的余地。”

“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断电话,屋子里无人说话。

怎么办?

这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问题,连钟坎渊都沉默不语,唯有时钟徒自不知疲倦地向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两点半。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站东新区的项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坎坷与挑战,先是在预报会上遭遇各方的质疑与刁难,又是缺乏缴纳巨额土地款的资金,再到上午临时更改方案,他们忙碌这么久,一路过关斩将,以坚强的意志力与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克服了种种困难,最终才来到这一步,却几乎看到曙光之时,因为某些不明不白的原因无法参与竞拍,他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那一步,竟是遥不可及,痛苦的郁闷如一只大手,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在两点三十八分的时候,易江手机的铃虈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经办人回我信息了。”

易江立刻抓起手机查看,看完表情十分痛苦,他抬起头,艰难地开口说道:“A06的土拍已经结束,以5%的超低溢价成交。”

“什么?!”钟习薇震惊道,“这么快已经成交了?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了吗?”

钟坎渊也同样震惊,他沉默不语。

易江长长地叹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土拍一旦成交即不可更改,所以恐怕……没有了。”

他痛苦地捂住脸:“薇总、渊总,对不起,我们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没能顺利拿下A06地块,给公司造成巨大的损失。”

“不管你们的事,大家都尽全力了,”钟坎渊忽然开口说道,他的脸色阴鸷下来,“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国土要设计那么不同寻常的一份要素表,现在愈发觉得,那份标准,不是随便设计的,而是特定针对我们席荣的。从早上公布资质审查要素表开始,一切都很诡异,直到刚刚A06土拍结束,我才想明白”

钟坎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很明显,有人不想让我们参与拍地。”

在场的人皆是心头一震。

钟习薇怔怔地说道:“难道……”

在场的四个人脑海里蹦出了同一个名字:袁德衷。

这也是钟坎渊的第一反应,然而他仔细想了想,说道:“但是他不应该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说服市国土局替他办事。而且,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参与拍地,必然是他们已经有了人选,否则A06拍不出去,对国土也没好处,国土没理由会配合。”

就在此时,钟习薇的手机震动,她立马拿起手机查看信息,看完脸色骤变。

何屹紧张地问道:“薇总,怎么了?”

钟习薇缓缓抬起头:“我在董事前台秘书处的姐妹给我发信息,刚刚她看到袁崇旭、袁德衷、鲁知行一行人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什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候袁崇旭、袁德衷、鲁知行三个人凑在一块去找钟至荣,能有什么好事?!

叮铃

紧接着,办公室的座机响了,钟坎渊连听筒都没有接起来,立刻按下免提键,说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董事会秘书邬海川的声音:“渊总,董事长让您和薇总来办公室一趟。”

钟坎渊和钟习薇对视一眼,答道:“好,我们马上上来。”

第六十九章 一波又起(2)

钟坎渊和钟习薇赶到办公室,袁崇旭一行已经围着钟至荣坐成一圈,在场每个人都神情严肃,钟至荣见他们二人进屋,看着袁德衷淡淡道:“人来齐了,说吧。”

袁德衷尚未说话,担任集团副总裁的袁崇旭率先开口:“习薇,在座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绕圈子,今天下午住宅开发部的吴宁向我汇报说,你们对站东A06地块的上报方案进行了大幅改动,从项目公司到施工方全部更换,并且没走审批流程就提交了竞标,最后导致未通过A06资质审查,此事是否属实?”

袁崇旭是袁德衷的小舅,在钟至荣创业的早期,袁家给过他不少支持,整个袁家暗中凝聚成一根绳,成为席荣内部一股无形的力量;虽说在后期,钟至荣有意扶持自己的亲信,将袁家人调离实权岗位,但至今,还有许多袁家人在席荣各个岗位上任职。

在法律文化中,有一句话叫“程序即是正义”。

在企业里,则是流程即是正确,这是集体决策、风险共担,一套完整的流程意味着流程中涉及的所有人都赞同方案内容,若是将来出现不利结果,流程中的所有人均要承担责任,齐心协力解决问题而不是在一旁说风凉话。

因此不按流程操作,先斩后奏,是风险极大的,尤其是在席荣这种涉及不同派系的大企业里先斩后奏意味着你个人承担此事失败的全部责任,其他人非但不用承担责任,还可以马后炮地落井下石,说上一句“若是你把方案给我看过,我早就能看出问题,不至于失败”。

钟习薇此时见拿他们违反程序发难,虽然明知道是袁德衷一派故意为难,却也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是,我们今天上报的方案,确实与之前提交流程的方案不符。但是我们临时修改方案,是因为广南国土临时改变招拍挂守则,在今天上午九点才发布招挂复合方案,根据资质审查要素表里面的项目,我们原有方案里许多指标都评不进‘优秀’档,我们担心最后评分结果不理想,因此才临时改变方案。国土方面要求的材料提交截止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如果走正常流程审批一定来不及,因此我们才没走审批流程就上报国土。”

袁崇旭不悦道:“集团每次拿地,项目方案都是经过预报会审核通过,岂能说变就变?而且,我是站东项目预报会的组长,你们不向预报会成员汇报也就罢了,连我也不告知,就自作主张改变方案吗?!”

钟坎渊闻言说道:“旭总这话的意思,是没有收到我们提交上来的变更后方案吗?”

“当然!要不是吴总向我汇报,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钟坎渊一挑眉:“那就奇怪了,因为我们确实提交过方案,在今天上午提交国土系统之前,事业二部的何总亲自去秘书处提交的方案,您怎么会没收到呢?”

钟至荣闻言,深深地看了钟坎渊一眼,没说话。

这是钟坎渊使得一个小心机。

其实,以他和钟习薇的级别,完全可以越过秘书处,直接电话或者短信请示袁崇旭。

但是,因为上午材料递交的时间紧迫,而袁崇旭又明显偏向袁德衷,钟坎渊担心若是正常向他请示,对方很可能说自己需要看过材料才能给回复,这一看,时间就没准点,很可能会导致他们错过提交材料时间;而袁崇旭到底是整个集团的副总裁,一旦请示了,就必须等到领导回复才能做下一步操作。

因此,钟坎渊为了既不让袁崇旭有机会表态又不失体面,故意将上报材料混入普通的传签文件里,一并提交秘书处,秘书处自然不知道其中有急件,当做寻常文件准备在次日一早集中处理,形成钟坎渊提交了、袁崇旭却没有看到那份文件的微妙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