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暗,他的脸部线条沉在光影里,鬓若刀裁,鼻梁高挺,紧绷的下颌线弧度流畅,漆黑眼瞳里一片深沉晦暗。

他的眸光紧落在风阮小腿的这一小片肌肤上,揉按的的动作专注认真,抿着唇一言不发。

风声寂寂,吹开船篷边的布帘,也吹起男人散在鬓边的墨发。

没来由得,风阮伸出手指替他把那缕作乱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一刹那间四目相对,无声的热烈炸开,风阮呼吸一窒,神经紧绷内心惶惶,五指慢慢蜷缩起来。

弗彻不着痕迹将她的情绪收入眼中,眸光落回风阮受伤的小腿上,把绷带重新一圈圈缠好,“淤血化开需要时间,这几日注意要每日热敷,淤血散得会快一些。”

诡异暧|昧的气氛被男人轻描淡写破开,风阮松了一口气,又见他不由分说脱起了自己的鞋袜。

风阮的手指按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急忙道:“脚踝上的伤好多了,而且是今晨刚换的药,现下还没到时辰,不必换。”

弗彻这才慢慢松开,哑声道:“好。”

“呀,阿爹阿娘,下雨啦!”

风鲸手忙脚乱收拾的动静很大,风阮听得心中一紧就要起身,弗彻按住她乱动的身影,淡淡道:“他做饭呢,我出去收拾。”

弗彻掀开船帘,风鲸急忙用手帕端着小热炉进来,将小热炉放到桌案上之后,烫得跳起了脚。

“烫死啦烫死啦!”

风阮急忙给他呼了呼降温,关切道:“可好些了?”

“我没事了阿娘,”风鲸看了一眼舱内摆设,惊奇地道,“船老板竟然备好了酒?”

他打开酒坛闻了闻,“好香!百年老窖呢!”

风阮笑道:“没想到阿鲸是个小酒鬼!”

弗彻将餐食摆放整齐,淡淡道:“不是饿了么?过来吃面。”

被切的方块大小的牛肉粒色泽莹润,与翠绿的葱丝一起点缀在面条上,红油汤底散出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风鲸的馋虫。

他坐到桌案边,拿起筷子大口咀嚼,“牛肉不柴不硬,炖得刚刚好呢。”

瞧着他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风阮噗嗤一笑,对弗彻道:“他平时也这样吃饭吗?”

弗彻脸部轮廓的线条柔和一些,平淡的语调带着点特有的温柔,“他平时还算斯文,应该是今夜只饮了碗鱼汤,又兴高采烈地逛了大半晌夜市,这才饿了。”

风阮眉眼渐生出内疚的意味来,“小孩子不经饿,他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是我倏忽了。”

“阿娘,我只是今日高兴,所以比平时用得多了些。”

风阮将他抱入怀中方发觉他浑身上下都有点潮湿,拿起手帕为他一点点擦干微湿的发,柔声道:“方才下了雨,你身上恐入了寒气,要不喝杯酒驱驱湿寒吧?”

风阮说罢又道:“不对......小孩子能饮酒吗?”

弗彻拿起火炉来将酒温上,举手投足间透出慢条斯理的优雅来,“他自小饮酒,酒量不浅。”

风鲸得意道:“阿娘不知,阿爹有一段时间经常酗酒,我怕他喝醉,我就抢他酒喝。阿娘,你别看我年纪小,阿爹都喝不过我的。”

风阮瞳孔颤了颤,不自觉地将眸光落在正在拨弄炭盆的男人。

他离开墟空后的那些年经常酗酒吗?

那些年又为何没有出现?

“不过阿爹酒品很好的,喝醉了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风鲸在风阮耳畔小声道,“阿娘一定没有见过阿爹喝醉的模样吧,今日孩儿便让你瞧瞧。”

130 共游人间(3)

◎石火风烛,三生只为一人苦。◎

第一百三十章

小雨声音淅沥, 偶有闪电照亮夜空,灼亮之色照亮郁葱带粉的十里荷塘,以及在其中慢慢穿梭的乌篷船。

风鲸见风阮出神, 再次附耳,两只小手将声音捂得死紧, 眼珠子一直窥向他阿爹的方向, “阿娘,你想不想看呀?”

说罢, 他挑了挑眉头,一脸期待地等着风阮回答。

风阮被他勾起了久违的童稚心, 也偷偷瞄了弗彻一眼,跟风鲸咬耳朵道:“阿鲸,这只有一壶酒,喝不醉人的。”

风鲸闻言狡黠一笑,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儿虽只有一坛百年酒,他可是从阿娘的院子里挖到了一坛万年葡萄酒呢。

酒量再好的人, 只要一杯下肚, 也会醉的不省人事。

弗彻将酒液递到风鲸跟前,见风鲸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薄唇动了动, “在打什么坏主意?”

风鲸眉开眼笑,“知我心者,唯有阿爹。我自娘亲的小院子那里拿了坛万年酿, 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埋下的, 咱们一起尝一尝吧?”

说罢, 葡萄酒坛在风鲸掌中缓缓现出。酒坛小巧雅致, 用一层薄巾裹覆,坛身呈深棕之色,一看便已有些年岁。

弗彻看到酒坛目光一顿,眼波深处似是有暗流涌动,但很快又变成冷寂的模样。

他没有说话,伸出手指掀开了密封严密的酒坛,刹那间满舱飘香。

风鲸拦住他要倾倒酒液的手指,仰着头露出洁白的小牙,“阿爹,干喝多没意思嘛,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小手摊开化出一只骰子,说游戏规则的时候眉飞色舞,可见兴奋得厉害,“游戏规则听好啦!我来掷骰子,阿爹阿娘猜点数,猜对了不喝,猜错了罚一杯,至于我嘛,每一局喝半杯,看在这酒烈的份上,我们一共玩四个回合。”

他说罢,将骰子向上抛出,在它落回地面前又快速用手将它盖住,“阿爹你先来,大还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