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顺便为花魁娘子点了根蜡。

他爹脾气从来都不好,除了对他娘的耐心多到两世的时间都数不完之外,对其他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包括他这个儿子。

如今伪装温和有礼这么一刻钟,也是因为有他娘在场,他的温柔形象不能丢。

这花魁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爹底线上蹦跶,甚至煽动民心让他爹骑虎难下......唉......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果如风鲸所料,弗彻面上的微笑一点点淡了下去,声音里的温度凉如薄冰,“柳姑娘......”

“柳姑娘!”风阮拨拉开人群走出,打断了男人的厉言,对柳诗蕴笑道:“稚儿胡闹,柳姑娘勿怪。至于......家夫更无折辱柳姑娘之意,他巴不得每日都进红绣楼呢!只是我嫁与他家时父母有言,若是他对其他女子破了色戒,家产则悉数归之于我。男人嘛,江山与美人之间若不能两全,大多都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方,你说是也不是?”

风阮这一番话算是全了柳诗蕴的颜面,之后也不会有人拿此事取笑于她,更是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已名花有主,莫要觊觎。

柳诗蕴看了看眼前容颜绝色的女子,又看向眼神深深落在她身上的男人,忽掩唇一笑,对风阮道:“有佳人如此,无怪公子不需她人,是柳娘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罢,她对风阮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风鲸跳下来,牵起风阮的手,仰着头对她小声道:“阿娘,你方才是不是看了我和阿爹半天的戏?”

风阮轻咳一声,道:“我只是被人群冲开,与你们会和花了些时间而已。”

风鲸声音悠悠,“我倒瞧着阿娘在人群后乐得自在呢。”

风阮辨无可辨,只好转移话题略过这茬,“逛了这么久,阿鲸饿了没有?”

风鲸摸了摸肚子,“阿娘,我想吃莲花糕还有牛肉面。”

说着他咽了口口水,礼貌性问候弗彻,“阿爹,你是不是也想吃?”

不知什么事情愉悦了弗彻,他眉眼间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闻言才将眸光落到风鲸身上,淡淡道,“嗯。”

中元节最热闹的时段已经过去,如今街面上游乐的人少了不少,风阮问正在收拾小摊的老伯,“老伯,你可知现下哪家酒楼还没关门?”

那老伯笑道:“这位娘子是外地人吧,这个时辰大部分酒楼都关门啦。不过倒是有个雅致的地方还开着呢!”

风鲸眉开眼笑,“老伯,哪里还能用食,我快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三位顺着这条街向前走,一直到一处有莲花顶似的矮屋处停下,在那买张夜行船票,再点好小食,可在莲塘深处睡一宿呢!”

“竟有这样的好地方!阿爹阿娘,我们今夜在莲花船上睡吧。”

弗彻率先踏上乌篷船,旋身伸出一掌握住风阮的掌心,微一用力将她带上船。

风鲸见状也伸出手掌,等了半天没动静,发现他爹在船头单腿跪地,大掌握着他娘的膝盖头皱眉不语。

风鲸:“......”

他早就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了。

他纵身一跃跳上船板,借着星光看到风阮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头也跟着皱起,担忧道:“阿娘,你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那日在神庙祈福时腿部受了点伤,刚才上船还是不小心扭到了。”

弗彻站起身来,神色变得有些冷峻,垂眸对贴在风阮一侧的风鲸道:“我带你母亲去篷中上药,你在外边等一会。”

风鲸扬眉,小脸顿时皱得苦巴巴的,“凭什么你和娘亲独处不带我?”

风鲸年纪还小,的确不懂男女大防,弗彻耐着性子解释道:“阿爹需要涂药,非礼勿视懂么?”

“哦,”风鲸声音闷闷,又好奇道:“那为什么阿爹可以视?”

男人吐字如金:“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呀?”

弗彻额角跳了跳,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风鲸,今日有人给你撑腰,跟我作对上瘾了是么?”

风阮急忙道:“我无事的。”

两人齐齐扭头,:“你有事。”

风阮噎了一噎,微笑道:“那我自己涂,你们稍待片刻。”

她说罢看也不看父子俩的脸色,掀开帘子逃也似的钻进了船篷。

弗彻的视线压迫性地落在风鲸身上,语气阴阴柔柔,“风鲸,你我现在是利益共同体,我若追不到你阿娘,你以后在天宫就是没有娘亲的野娃娃。”

风鲸:“......今日我也是同阿娘第一次见面,我也想多相处一会儿嘛。阿爹你追了阿娘那么长时间都没追上,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弗彻:“......”

“我与你阿娘之间,偏偏就需要这一时半刻来稳固她对我那微薄的好感。”

“哪里微薄了,明明爱意都要溢出眼睛了,”风鲸小声否认,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抱得阿娘归的。”

两人短暂的达成联盟,他小大人似得摆摆手,“那阿爹进去上药吧,要温柔点。”

风阮前两日伤得其实并不轻,创世神像坍塌下来的时候除了砸伤了脚踝,也砸伤了膝盖。

膝盖下方的肉皮已呈紫红之色,在旁边皎白皮肤的映衬下,这块淤血显得触目惊心 ,风阮用手指解开绷带的时候痛得龇牙咧嘴,一下子就失去了表情管理。

弗彻掀帘而进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幅景象。

男人微凉的手指拿过风阮手中的药瓶,拿出一块药膏放到掌心搓热,再轻柔地覆盖到风阮的膝盖上。

“这个力度痛吗?”

风阮垂眸看着男人英俊如斯的侧颜,抿了抿唇道:“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