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1)

“哎呀!你这孩子,还来!你小时候看过的呀,都看腻了,没什么好看的。”

沈鹤宵本来只是想逗一下老爹,谁料看清这画册之后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脑海中诸多回忆杂糅,他忽然意识到,年幼的时候,他还真看过这些沈晴空画的人物画册。他手上的这本只是众多画册之一。

沈鹤宵缓缓念出画册名字:“《东盛国圣德朝户部女官记像·其四》。”

66.无席可避(二)

一种恐惧在心头破土而出,沈鹤宵久视此物,在回忆里翻箱倒柜:“我四岁作画启蒙,当初你用来教我的,就是这套画册。”

“是啊,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又不是没看过,还给爹。”沈晴空讨好到低眉顺眼,生怕沈鹤宵再对画册琢磨。

“可是圣德朝一过,今上勒令女官出宫,此后封禁女子为官。爹,你不该保存这画册的啊。”

沈晴空语塞,干眨眨眼,反驳道:“这是你爹的才华!凭什么要为了一纸圣令全部焚烧?你爹当年在内廷画院可是风光一时的,这画册就是证明!”

沈鹤宵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捂住他爹的嘴:“老沈啊老沈!我算是知道你怎么被赶出来了!”安贫乐道一辈子的亲爹,突然少年热血,一股子倔强不输老黄牛,把沈鹤宵吓了一跳。

“给你给你,收好吧。”沈鹤宵啪得将画册拍在沈晴空胸口,凑近咬牙道:“收好咱们家的项上人头。”

沈晴空大喘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好好好。”

画册刚刚收回,沈鹤宵猛得一喊:“等等!”

沈晴空见儿子脸色大变,比刚刚还要惊恐:“怎……么了?”

一张人脸闪过眼前,与儿时的熟悉惊人重合。

沈鹤宵呼吸紊乱,心跳渐快。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爹,你让开,我找东西。”沈鹤宵急吼吼抢过画册,一把推开父亲,埋头在那装着画册的木箱里查看了起来。

已经连绵下雨七天了,雨下得满城轰鸣,人们一出家门,满眼都是水汽白雾,森森如鬼城。正值春汛,祁梁城里发生了件大事。

这场见鬼的雨引发了祁梁城内的洪涝。雨水积攒在街面上足足淹过小腿。京都的规划修建是天下第一,内涝本不该发生,最让朝堂惊怕的是去岁深秋皇帝拨款十万两白银,特令工部修整内外河道,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御史台查人问责忙得脚不沾地。

张清天天顶着一双黑眼圈,在案牍前长吁短叹:“这叫什么事啊!”

姚芷衡收了伞,抖落伞面雨珠,一阵噼啪声。

“怎么样?”

“将人收了押,但他咬死自己不知情。大理寺那边也焦头烂额的,拜托我们继续监察。”姚芷衡在门外挤湿袖,在雨里奔波,总免不了狼狈。

“这算什么?!烂摊子来回踢啊!”

姚芷衡哑然失笑:“本来这件事也是我们当初失职。”

现下不止工部被查,御史台也在自查。一件关于民生的浩大工程,十万两雪花银,得出来这个结果,圣人只给了他们十天时间查清问题。

而姚芷衡,恰因修理河道时她已被贬去安州,此时成为了全御史台最无贪污嫌疑的人,也就成了最忙最惹人恨的人。

“我看啊,今年可不太平。”张清摇摇头,叹息自己仕途不稳,“开年就遇见这大案子,朝廷上上下下不被翻个底朝天才怪。”

他恨得直锤桌子:“我说这些混蛋糊弄工程是拿泥糊的吗?!一场春雨都撑不过?还有这莫名其妙的雨!哪年春雨这个下法?这是把天捅破了吧。”

姚芷衡将记录案卷递给他:“诺,才写的,收录好。别抱怨了,我问过工部了,现在正在补修排水地道,估计明天就可以竣工,你没发现今天街上的水都浅了许多了吗?”

“唉。苦命啊。”

“姚大人,您府上给您寄送了东西来。”侍从呈上来一个黑漆螺钿盅状食盒,有一种女儿家的小巧精致。

姚芷衡挑眉疑惑:“我府上?我府宅未开呢。”

张清打量那食盒,打趣姚芷衡:“你未婚妻可不算是你府上吗?”

姚芷衡突然被踩住尾巴,耳朵刷一下红了,直接上手将食盒捧过来:“下去吧我收了。”

和春芙订婚之后,本来打算婚礼连着自己开府一起办的,结果遇见内涝的事,忙到六天只睡了十个时辰,洪水漫得到处都是,礼仪也不好操办,只能一等再等。

春芙倒是无所谓,哪怕接连天气不好也没挡她一点兴致,每天高高兴兴的。

姚芷衡将食盒打开,一张淡蓝色的花笺映入眼帘。

“亲手煲的汤,趁热喝。别淋雨,别着凉。”姚芷衡看着熟悉的娟秀字体嘴角甜甜弯起,拈住花笺来回浏览,姚芷衡仿佛能听见春芙叽叽喳喳地叮嘱。

翻面一看,背面还有字:“今晚早点回家。”

“哟,这就催着姚大人回家啦?”

“啧!”姚芷衡将花笺收入袖中,瞪着张清:“张大人,家事勿问。”

张清瘪嘴耸肩:“好好好,你有家室,你最大。”

他眼睛飘向食盒里的瓷盅,双手上下搓着手臂:“那……是什么汤啊?姚大人的未婚妻擅长煲汤吗?这么冷的天要是能喝上口热汤绝对……”

“没门。”姚芷衡冷冷甩下两个字,瓷盅往自己怀里护。

“抠不死你!”

虽然这几天时机不好,但邱府还是挂上了红彩红灯笼,上下一团喜气。

“哇,我走南闯北见得多了,这阵仗还没体验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