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慌地看向跪着的刘义松,刚好和他对视一眼。
刘义松用尽全力紧闭双眼,叹道:“陛下,老臣现下便可舍生取义,还望陛下忍情认理,重塑纲建!”
说着,刘义松缓缓起身,正要铆力撞柱。
大长公主目睹他的英勇正直,双唇慢起,齿间磨出一声轻笑:“刘义松,你蠢得惊人。”她不再施舍这两人任何眼色,回身拔出一位近卫的佩剑,寒光一凛,直直向刘义松胸口刺去:“本宫如你所愿。”
露台上众人齐齐惊呼,几个年轻的侍卫被吓得不敢前进,远离高台的其他分宴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还在举杯相祝。
鲜血渗透刘义松的官服,在剑入胸口处形成暗红。他满目惊惧,口中震叹:“你……你……”
大长公主红唇一勾,面如王母,话似修罗:“呀,死不成……”她手臂再一用力,剑刺入得更深:“本宫再帮你一程。”
银白的剑尖自刘义松的后背破出。他痛得站不住,接连几步被抵到皇帝的桌边。剑尖的鲜血滴落到“荷髓”中。他胸前后背的暗红色迅速蔓开。随侍两旁的侍女再也熬不住,低声惊叫,瓜果酒酿撒了一地。
李齐大呼一声:“刘侍郎!”惊得好半天才握上刘义松的手。
大长公主猛得将剑一抽,鲜血顿时喷出,染上李齐的龙袍。血的腥气充斥着李齐的鼻腔,他忽然觉得厌恶。
刘义松痛得扭住胸前的衣料,但可惜怎么也堵不住汩汩外流的鲜血。
他口中微弱地喊着:“陛下……朝……”
话音未完,他眼前昏黑,朝李齐重重倒去。
李齐一把接住他,朝左右喊道:“都是死人吗?!传太医!”
“一个罪臣,本宫看就不用了吧。”大长公主将剑扔到台外,众人听见那凶器叮铃啷当滚下去,落进了运输酒菜佳肴的溪水中。
“传本宫懿旨,”大长公主斜睨着满身是血的君臣,气定神闲地说,“工部刘义松以下犯上,死不足惜。今本宫为圣上斩杀奸臣”她忽然上前一步,盯着李齐不可置信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平、定、朝、纲。”
所有人皆被她震慑,瑟缩着看她端起皇帝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笑得如春风桃李:“这样味道就对了。”
47.良辰美景(一)
“我表姐夫说这些事他已经上奏朝廷了,不日就会有结果。你放宽心。”
左为助给姚芷衡斟一杯茶,摸了摸杯壁,确定是温热之后推到姚芷衡面前。
盯了茶楼下街道三刻钟的姚芷衡这才扭头对他一点:“多谢。”说完又扭过去盯着来往行人。
“她会来的。”左为助劝慰她道:“她都托周管家给我报信了。”
他详视姚芷衡青黑的眼下和泛白壳的嘴角,“你不用这样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案子你已经立了大功了,真的。”
这话像颗石子掷在姚芷衡身上,她眼中波澜一动,慢慢看向左为助,疲惫又勉强地摇头笑了。
可是笑完,又转头过去盯着要等的人。
左为助无力地叹口气:“你就是犟。”
他摸摸鬓角,嘟囔着:“早知道就让邱娘子跟来了。估计她在这儿还能劝劝你……”
“你为什么非不让春芙跟我们一起来见蓝烟?”
姚芷衡忽得一挑眉,半是怨怼半是好奇地直接出声问。
本来左为助得了信,蓝烟想要见姚芷衡。但正要出门赴约,左为助说什么也不让春芙来。一会儿说黎京人多眼杂怕冲撞春芙,一会儿又说春芙是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气得春芙把门一摔,闭门不出。姚芷衡刚要去劝,就被左为助以“事情不能耽搁”为由急匆匆拉走了。
左为助一怔,看视左右,手肘支在茶桌上俯身靠近姚芷衡悄悄说:“当然是有正事跟你说。”
“嗯?”
姚芷衡见左为助睫毛微动,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遮住瞳孔。
“你上次在上官府真看出什么来了?”
姚芷衡轻笑一声:“不是不信吗?”
左为助撇撇嘴,“哎呀……不好说嘛。”
他坐回去,一只手撑着下巴思量道:“听我外祖父说……”他一顿,再次抬眼朝姚芷衡眨巴眨巴,压低了声音讲:“上官府里有秘密。十多年前也是门庭若市,可是自从上官大人去世后,这府里就跟造了座‘桃花源’一样。里面的人是只进不出……”
“就像有人营造府里主人还在世一般。”姚芷衡垂视那盏温热的茶默默出声。
“对!”左为助眼睛一亮,声音激动但又强压下去:“问题就是,谁在统筹上官府?为什么那个人要把这个空壳子撑起来?”
姚芷衡冷静地摇头,“不。上官府不是空壳子。”
她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对上左为助迷茫的眼神:“那个周管家和你们家没有别的关系吧?”
左为助摇头道:“只是我爹救了他。”
姚芷衡三指捏住茶杯口,轻轻把杯子一下下磕在桌面上。“为什么你们家会把他推荐给上官府?”
左为助在姚芷衡的话语中惊出一层薄汗,他声音微哑:“因为那时候上官府招人,我爹知道了就把他送进去了呗。”
姚芷衡将茶杯转了一圈,自己的虎口对着他。她松开茶杯,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指指虎口:“那个周昌,手上有握刀的茧。”
左为助忽得瞪大眼睛,目光锁定姚芷衡的嘴,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记不记得,郁舟的虎口就是有茧的?因为他从小练武。周昌给我们行礼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虎口处分明有茧。而且是老茧加新茧,他的虎口有点泛红……”
姚芷衡眉头轻皱:“你们家真的和周昌没有其他关系吧?我觉得这上官府问题大得很。”